一夜无梦。
早晨在妈妈高分贝的起床曲中苏醒,缩在被窝里数绵羊,从1数到100,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到一个不允许再留恋的时点上,腾的一下从床上跃起,飞奔至卫生间,一个职业女性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
坐在办公室里修改小曾起草的董事会工作报告。
小曾是我一手带起来的秘书,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心机颇深。刚调来没多久,就将一个楼层几个部门的老总一一拿下,不停有人跑来对我夸奖她。
现在的小姑娘情商普遍比我那时候高多了,八面玲珑,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如鱼得水。哪象我当年,跟朵刺玫瑰一样,谁上手扎谁。
有时候会感觉到强大的压力,人到中年,处境尴尬,前者难追,后生可畏。有一次和李非聊天时,跟他如此抱怨。
他说,换个角度想,二十岁的女人比你略输文采,四十岁的女人比你稍逊风骚,你还有压力吗?
听君一席言,如醍醐灌顶。这就是李非的本事,尽管刻薄恶毒,但却让人甘愿忍受被他木鱼一样敲敲打打,也要把交往进行到底,就为了那偶尔灵光乍现的一次点拨。
小曾把这股聪明劲基本上都用在了察言观色和讨领导欢心上了,对工作反倒不怎么上心,总是让我给她擦屁股。为此,我没少教训她。每一次她都态度诚恳,毕恭毕敬地站在我面前,笑嘻嘻地聆听,频频的点头,还认真的做笔记,搞得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这次有点过分了,一个报告写了两周,反反复复修改了几次,还是层次模糊,逻辑不清。
下周要开董事会。
那天董事长把我找去,念了一通紧箍咒,念完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靠进皮椅中说,真是头疼!
我笑。到董事会上自有别人给他念紧箍咒。
著名的铁女人撒切尔夫人说,对于她,人生最可怕的三件事是:得病,死亡和上议会。我想,对于董事长来说,人生最可怕的三件事大概是:得病,死亡和开董事会。
董事会利益错综复杂,那些董事比反对党好对付不了多少。
我现在比董事长还头疼。董事会召开在即,就小曾这个漏洞百出的董事会工作报告,给那些百般挑剔的董事呈上去,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董事会上责难群起有如万箭齐发。
人到用时方恨少。董事会办公室五个秘书,关键时刻,还得我自己上。
看来,又将今夜无眠。
准备提前回家,打电话叫小曾进来交待工作。手刚触到电话,电话铃便急促的响起来。接通,是一楼值班室经警,常主任,昨天那位高先生又来找您。
神啊!
这个混蛋,我终于还是高估了他的自尊心。
我吩咐经警,跟他说我在开会,以后这个人再来找我,一律说我不在。
一连几天,高远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在一楼值班室报道。莫非他又要故计重施,象十年前一样与我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游击战?
晚上,在网上遇到李非,他阴阳怪气地说,有日子没见你上网了,忙着跟你前夫重温鸳梦呢吧?
你不是老吹嘘自己腿功了得,甩人无数吗,这几天我正被人围追堵截,快给我支一招,怎么摆脱敌人的包围圈。我病急乱投医。
哈哈,我把你们的关系好有一比,电线杆与野广告,绝配!
此刻,我没力气跟李非较劲,催促他,说正经的李非,我怎么才能摆脱纠缠?
当真要摆脱?
废话,当然。
想清楚,三张的老女人了,以后再想让男人纠缠,机会可是不多哟。
李非,你再敢多废话一句,咱俩立刻绝交!
唉,你这人听不得真话。这不是八仙桌上放灯盏,明摆着的事吗,你身边要是站一个玉树临风的帅G,高远不就知难而退了嘛。这个任务我可以胜任,哈哈!
切!我不屑一顾。
这么难缠的人,十年前你是怎么摆脱的?李非好奇地问。
我心中突然一阵刺痛。斥责道,一个男人这么八卦是很让人讨厌的事!
你这女人,怎么过河就拆桥呢!
跟李非斗嘴,其乐无穷。
不过,现在我感觉到心正被一个锐器戳来戳去。
我的心有一块地方不能碰,一碰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