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的桃花运不来则矣,一来,竟来势汹汹,挥之不去。
不仅旧爱高远发了神经似的对我穷追不舍,而且还有位姓白的律师从天而降,看到常青脸上写着明白无误的寂寞,热情地邀我共赴***,甚至连那位在我生活里销声匿迹多日的大姐也于某日激动地向我宣布,世界上那个与我最相配的简直天生一对的男人被她从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人堆里千辛万苦地划拉出来,准备隔日送来请我过目。
从门前冷落到应接不暇,难道是佛祖他老人家动了恻隐之心,突然发现,咦,这个叫常青的女子,尽管算不上温柔可人,聪明贤慧,但是在如花的年龄里总是遭遇爱情的抛弃也太不合理,太缺乏人道了哦!算了,我佛慈悲,在这个倒霉蛋即将由如花女子变成残花败柳之前,恩赐她几段艳遇以慰寂寥吧!
不过常青一点也不愿意领佛祖的情。
那个高远,事隔多年之后,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象我们这样性格、经历、追求、价值观差不多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怎么会凑和到一块谈了一场叫作恋爱的东西,甚至我还曾痴心妄想过要把高远那不可一世的高官老妈改造成慈祥宽厚的长者。真是奇哉!
那个自以为扼住命运喉咙的可能性要远大于被其扼住喉咙的可能性,动不动就想改造人的幼稚阶段,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无比汗颜。
再说说这位姐姐,也不知道把我那花心姐夫陈金龙爱好采野花的毛病修理好了没有。自己的婚姻经营得鸡飞狗跳、朝不保夕,却总是把常青往婚姻的围城里忽悠,不弄“婚”了我,誓不罢休。你说,连挑选自己的夫君她都能看走了眼,还能让人对她嘴里的天生一对抱有多大信心。
而这位温文尔雅的,玉树临风的,多情的白律师,在久经江湖历练,警惕性比伟大的中国人民警察还要高的常青眼里,看起来怎么都不仅仅象是一块馅儿饼。虽然我对传说中的***有点好奇,但还是在他有些许留恋的目光中翩然离去,让艳遇就此戛然而止。
这些被佛祖送上门的和将要送上门的男人把我本来就乱糟糟的心搅和得更加乱七八糟。无论是认真思考后的行动还是跟着感觉走的盲动,我都觉得那不是自已该去的方向。
李非经常说我是个喜欢把简单搞得复杂的人,而且不止李非一个人这么评说。
其实无论多少个男人送上门,处理起来并不复杂。
先用最恶毒的话把高远骂跑,作为一个有妇之夫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相妻教子,跟我这瞎墨唧什么,大脑短路小脑抽风了吧。可是,每当我一对他口出恶言,心里就会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还有那个所谓的天生一对,若实在无法拒绝媒人的热情,硬着头皮见了又有什么所谓?那个危险而又刺激的***邀请,常青即使赴了约,和一位并不讨厌的男士你情我愿偶尔****一次也没有什么过分。问题是,每当这些念头一起,李非的影子就会莫明奇妙的介入。我觉得常青即使用最精密的仪器当下也测不出对李非的感觉究竟算不算爱。
是爱,又不会朝思暮想,不爱,他又无孔不入。
近日,董事长与行长去某帝国主义银行开一个高层会议,没有领导耳提面命,常青的日子难得的清闲,因而能够整个下午把自己沉浸在周迅那饱受诟病的粗粝沙哑的嗓音营造出的旋律中。
电脑播放器反反复复喃喃低诉了几个小时,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
越听越觉得,其实对于歌手,生就一副公鸭嗓子并不算无可救药,只要能唱到人的心窝子里还是能够赢得普罗大众的追逐与支持的。我觉得,有了周MM作榜样,即使再先天再不足的人都不用自抱自弃,保不准因着什么你就能够把不足化为无形再化为无数的欣赏。
周MM短短一个下午就把我变成粉丝,当然仅就这支歌而言。我觉得人生的许多时刻正象这两句歌词表达的意境,进退维谷,举步维艰,选择也不是,放弃又不能。不过书上说,这种骑墙状态是人生之中最糟糕的状态,应该把它缩至最短。
下班,塞上耳机步出大楼,穿行在钢筋水泥丛林里。
今天高远竟没来X行门口堵截我向我讨要说法,难道是被我的狞狰嘴脸吓怕了?呵呵,甚好甚好!但愿他是真的茅塞顿开偃旗息鼓,要知道我并不愿意那样伤害他。
正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歌与周MM心灵交汇,一边顺着人行道漫无目标地走,突然一辆黑色广本在前方靠路边嘎然停下,一块发面面包从车里钻出来横在我面前。
看着这个壮硕的男人,我吓了一跳。他却一脸惊喜,象是突然找到失散多年的情人,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激动地表达着什么。难道常青又艳遇了?我连忙扯掉耳机,才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常青,真是你啊!你带个耳机在马路上晃来晃去危不危险啊,害我刚才喊了半天。前几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我还给你办公室留了口信,你也不回。怎么搞得,升了官就六亲不认了?
这声音?这神态?这似是而非的体形?愣了好一会儿神,我终于想起来此为何人。
与艳遇无关,是曾经在分理处共过事的旧友梁西。
和李明辉分手的那一年,记忆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梁西受李明辉之托劝说在漫天风雪中执着等候的我放弃,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偶尔听闻他辞职做起生意。一晃近十年,宛若隔世。
你怎么发福成这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惊问。
老婆养得呗。梁西骄傲地说。
人说婚姻幸不幸福能从女人的脸上看出来,我觉得也能从男人的身材上看出来。彼时,梁西心中的最爱想必已不再是梅子。那一年,我们对酒当歌时,都曾经是被爱抛弃的人,如今他顺利地找到了幸福,而常青的幸福好似还远。
挨过烫的孩子躲着火,所以,常青的幸福迟迟不来也许并不能全怪桃花运不肯光顾。
我没收到你留的口信啊,你找我干嘛?我问他。
其实我撒了谎,小曾前些天给过我一个电话,是梁西的,我没回。我怕见这个人,就象我怕回忆起生命中的某些日子。
找你干嘛?听说你升官了套套交情好贷款呗。梁西大咧咧地说。
我又不管贷款,要钱找别人。
看看,又六亲不认了!不贷款叙叙旧情行不?好歹也是一起背过麻袋收过款的战友啊!
我苦笑。想起当年在分理处时,客户一个电话召唤,我和同事就背条破麻袋,带上一只可笑的并不具有多少威慑力的警棍搞上门服务,落魄得象是装备寒酸的游击队员。现在想来真是很后怕,幸好当年还算民风纯朴,劫持银行的悍匪大盗还不算太多。幸好!幸好!
现在,我跟那些刚进行的大学生讲起这段历史,他们会都无一例外地瞪大双眼,发出长长的惊呼。其实,若非亲身经历,恐怕我自己也难以置信。
哎,请你吃个饭,这应该不算贿赂银行工作人员吧!梁西说。
我笑,尽管我并不想吃他的饭,但拒绝的话实在不好出口。于是玩笑道,吃饭可以,要钱没门,你看还要请吗?
请,明天下午下班我来接你。梁西很爽快。
成啊。我也学习他的爽快。
第二天梁西如约而至,一路上谈笑风声,逐一点评分理处的旧同事。那个谁谁跳到外资银行了,那个谁谁的儿子已经会打酱油了,那个谁谁这么多年还在柜台憋屈着一点长进也没有,不多时抵达目的地。
可是在酒店门口,梁西突然脚步迟疑起来。
我打趣道,怎么啦,别跟我说你没带钱包啊?
不是。梁西一反常态的正经。常青,我想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生气好吗?
我疑惑,这家伙难道真是给我设了什么局,果然是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啊!刚才他就说自己已经改行拉托了,七十二行拉托最忙什么的。他会不会约来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再搞上一堆七七八八的事让我在X行给他找关系运作啊?额地神!常青最头疼这种婆婆妈妈的事了。
我也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生不生气那得看是什么事了。
梁西不停挠头,目光东躲西藏不敢正视我的眼睛,象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万不得已时向家长承认错误,看上去我见犹怜的。
我心软,开玩笑想化解他的不安,大哥,你该不会是把我卖了吧?
梁西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吧,其实今天吧,是明辉做东,是他想请你吃饭。
哦!李明辉!我的心蓦然抽紧。他怎么不自己约我?我问。
他约你,你会搭理他吗?梁西反问。
李明辉约过我吗?如果那次培训后他随意地说请我吃饭也算的话。
梁西说得有理,李明辉若直接约我,我十之有十会对他说NO。不过,李明辉颇费周地折请我吃饭,意欲何为?我是否应该把骄傲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