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五十分,苏雪换好衣服,还有十分钟就要上班了,她的唇角不由得露出暖融融的笑。
为了得到这份工作,苏雪这两天可谓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以说比高考时更用心,每天在地下室的桌子上背酒水单,就连上床睡觉都要看两遍再说。
她想起高考前的日子,那时候父亲的病还在靠药物控制着,苏雪每个月都要去医院给父亲拿药,然后把药送回村里再回学校。
可是,她那么努力的挽留,父亲还是走了,在她高考之后。那段时间她心力交瘁,高考很不理想,本就病的不轻的父亲更是钻了牛角尖,一瓶农药让自己解脱。
然后,十八岁的她被叔叔赶出家门,只因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悲可叹。苏雪只能带着身上仅剩的两千块钱,来到帝京,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情人酒吧是一家类似于私密会所的酒吧,所以相对于其他开放式酒吧,情人酒吧的环境算是比较干净的,不会有那么多社会上的混混流氓之类的人进来。但是,同样的,能进到这里的混混也就不是一般的混混了。
不幸的是,苏雪今天第一个客人就是帝京数一数二的黑帮头子,闫长飞。闫长飞这人重义气,活了五十多个年头,在刀尖上过了三十个年头,现在已经不年轻了,所以经常会带着几个兄弟来情人酒吧喝一杯。闫长飞的身份放在那儿,不会跟一个小小的侍应生为难,但是也不可小觑。
平时闫长飞一群人来都是朱莉接待他们,但是不巧的是,朱莉今天接待了另一波豪门贵公子,一时走不开身,其他侍应生欺负苏雪新来,不知道其中利害,于是把她推上去顶包。
朱莉得到消息时苏雪已经拿着酒水单跟在闫长飞他们身后进了二号VIP包厢,她皱了皱眉头,担心苏雪应付不了那一群莽汉,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让人在包厢门口等着,有事的话再通知自己。
包厢里,苏雪微微俯身,双手奉上酒水单,柔声道,“各位老板,这是酒水单,我是侍应生Alice。”
闫长飞坐着没动,他身边的黑脸壮汉从苏雪手中接过酒水单,扔到桌子上,双手抱胸不悦道,“我管你什么丽思,朱莉呢?”
“朱莉姐在接待其他客人,”苏雪恭恭敬敬的回答,露出标准的微笑,“要不几位先喝点东西,朱莉姐马上就会来的。”
“喝点东西?”黑脸壮汉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啊,十瓶茅台,再随便上点菜!”
苏雪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低着头微微皱起眉头,只一会儿,就抬起头礼貌的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茅台,您要不要喝点其他的?”
“你他妈是不是耍我?!”黑脸壮汉一拍桌子,粗壮的手臂比苏雪的两个还要粗,“我说要茅台就要茅台,你他妈费什么话?”
苏雪瑟缩了一下,手心里渗出了汗,她抿着嘴唇,脸色明显的白了不少,“对不起……”
黑脸壮汉一听这三个字冷冷的一笑,手臂穿过桌子掐上了苏雪的脖子,“我最讨厌这三个字……”
“秦山,”一直冷眼旁观的闫长飞伸出食指扣了扣桌子,见秦山放开了苏雪,笑眯眯的掏出钱夹,拿出一叠钞票,放在苏雪面前,“我这个兄弟脾气有些急躁,小姑娘,你还是叫朱莉过来吧!”
苏雪接过钱,垂了头就走出了包厢,眼泪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已经夺眶而出。手里紧紧地捏着闫长飞给她的钱,闷着头向前走,任凭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安逸阳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雪在卫生间转角隐忍的泪眼。苏雪在情人酒吧上班已经有几天了,他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情,坚强、隐忍,以及最难得也最不值钱的善良。哪怕在最初的几天,苏雪因为记错了酒的价格而少记了钱,被朱莉骂的狗血喷头的时候,她也只是红着脸默不作声的听着,那双眼睛却未见一丝泪意,然后在朱莉停止责骂的时候抿着唇说会把钱还给酒吧。所以,现在她哭得这么伤心,大概是受委屈了吧!
苏雪看到安逸阳时很惊讶,明明今天上班的时候朱莉已经说过安逸阳今天有事,不会过来了的。只不过惊讶归惊讶,苏雪还是收敛了情绪,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和安逸阳打招呼,“安总。”
安逸阳点点头,看了一眼她紧紧攥着的钞票,平淡的道,“今天的你的小费酒吧就不抽成了。”
苏雪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睑,没有出声。她需要钱,所以容忍难缠的客人,也容忍他人的怜悯。她慢慢站好,光洁的墙面上清清楚楚的显示着她脖子上的一片乌青,勉强露出一个笑脸,苏雪强忍着喉咙的刺痛往休息室走,或许,她可以向其她的女侍应生借一条丝巾,把淤痕遮一下。
推开门,门里的嘈杂声停顿了一下,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雪的脖子上,青紫色的淤痕,危险的暧昧。
“呦,”正在补妆的女人从镜子里看到苏雪,最先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这不是我们纯洁善良的Alice吗?这是怎么了,挨欺负了?”
“啧啧,这还用问?”另一个在修剪指甲的女人站起来,绘着精美图案的指甲划过苏雪的脖子,画了精致眼线的的眼睛里面是看见自己感兴趣的猎物一样的纂取光芒,朱红的嘴唇轻轻的呵了一口气,轻佻的道,“小雪儿这样子,肯定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
“薇薇安,”苏雪离她远一点,皱眉道,“音乐已经开始了,你该上台了。”已经工作了十几天,她这十几天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薇薇安这个情人酒吧的同性恋歌手,薇薇安,情人酒吧无冕的话题女王。
耸耸肩,薇薇安轻撩了一下披肩的长发,不在意的道,“好吧,一会儿见。”
见薇薇安离开,苏雪松了一口气,走近刚刚放下化妆包的女人,“凯茜,可以借我一条你的丝巾吗?”凯茜是钢管舞女郎,休息室里一直放着许多她的小零碎,前些天她换衣服时看到过好几条她的丝巾。
“没有!”凯茜撇了撇嘴,她一直看不起苏雪,觉得她明明都出来当侍应生了,还一副圣洁的模样,谁不知道酒吧里的侍应生,实际上是干什么的?偏她还一副自以为多高尚的样子,而且之前宋少约她出去,她还敢拒绝,真是不知死活。得罪了宋少,总会有她的好果子吃的。
垂下头,苏雪努力压抑着情绪,低低的说了一声“麻烦你了”,随后她就听到凯茜踩着高跟鞋走出去的声音。
和薇薇安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就都已经离开了,现在凯茜也走了,偌大的休息室就剩下了苏雪自己,忽然的,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席卷了她,她只能收紧双臂抱紧自己,却再也拦不住眼泪。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排挤在外的那一个。小时候是因为她没有妈妈,上学了是因为她家境的贫困,高中时是因为那个人。苏雪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会如此对待她,为什么她努力地想要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换来的却是别人的不屑和冷言冷语。
“Alice,”一个娇小的侍应生推开门,怜悯的把苏雪扶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巾为她戴上,见她吃惊地看着自己,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我惹不起她们,只好在她们走后来找你了。”
“谢谢你,可可。”苏雪不无感激地道,能在薇薇安和凯茜离开后对自己伸出援手,她已经很感激了。
摇摇头,可可觉得有点愧对苏雪的感谢,“不要谢我了,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朱莉姐让我告诉你,今天你可以下班了。”
“嗯。”苏雪点点头,摸了摸颈间的丝巾,她这副样子,还怎么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