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花走廊来到前厅,顾思远请苏、项二人先在前厅等候,自己则走去顾秉林的书房盘算着怎样探探口风。
顾秉林此时正在书房与沈茹心谈论顾思远最近作画读书的状况,“小儿读书之事,还劳沈先生费心了。”
沈茹心只是摇摇手道,“教思远很省心。”
顾秉林听闻十分宽慰,六年前的那次换婴使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的结发之妻身体孱弱,在产完那个死于非命的孩子后便不能再生育,他对顾思远从来都是全心全意。
书房门外顾思远敲了敲门,“爹。”
顾秉林回道,“进来便可。”
顾思远推开门,扶着绿衣的手跨过门槛,“苏剑仙和项先生在前厅等您,有些事情商量。”
沈茹心听闻,对顾家父子二人说道,“侯爷既然有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顾思远摇了摇头道,“沈先生,您也一起来吧。”
顾秉林听他说完,起身牵着顾思远往前厅走去。
走到前厅,苏、项二人已喝过了一盏茶,顾秉林见状拱手道,“久等了。”
苏阊归和项剑凝连忙拱手还礼,苏阊归笑道,“不敢不敢,今日找侯爷前来是有要事相请。”
顾秉林连忙道,“苏先生但说,顾某若能相帮必定尽全力。”
苏阊归笑着说道,“苏某想收顾小公子为徒,不知侯爷可愿意?”
这对顾秉林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苏先生愿意收犬子为徒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却为何说是有事相请。”
苏阊归收起笑容,敛了敛衣襟,“是这样的,我想带思远游历江湖。”
顾秉林面上仍是笑着,心中却又不解,“这,可是我侯府上下有怠慢苏先生的地方?”
苏阊归道,“不,侯府很热情,只是我苏某人散漫惯了,”苏阊归顿了顿,酝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而且,我无机师兄说过,思远的双眼不是天生盲的。”
顾秉林一怔,却一时想不起有何不对,只是连忙追问道,“不是天生的?”
苏阊归点了点头,“无机师兄的判断您不必怀疑,所以我想带思远访一访各路名医。”
顾秉林是知道陆无机的,他低着头若有所思,一时不舍一时又担心。
顾思远见父亲没有作声,想是在犹豫,便道,“父亲,我愿意同苏剑仙去。”他口口声声叫着“剑仙”,就是要提醒父亲苏阊归能够护他安全。
顾秉林见儿子如此神情,充满远游的期待,不由舍不得拒绝他的请求,他摸了摸顾思远的脑袋,轻声说道,“儿啊,你这一走便是不知道多久。”
顾思远听到这话晓得父亲是同意了,内心雀跃,面上却掩饰得很好。
苏阊归道,“侯爷不必伤感,我会每年送他回侯府小住两月的。”
这话正中顾秉林下怀,他终于点点头表示默许。
沈茹心在一旁皱着眉头,心中万分不解,正在她困惑之时,一双小手牵上了她的手,顾思远抓着沈茹心的手,只觉得她的手骨肉均匀皮肤细滑,更坚定了他让沈茹心同行的想法,“沈先生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沈茹心听闻左思右想,顾思远若不在侯府,她又能去哪里,索性便同意了,她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
听闻沈茹心利索的回答,苏阊归心中暗暗一喜。
顾秉林感念苏阊归,站起身对着他大大的鞠了一躬,“苏先生,若你真能找到医生治好我儿的眼疾,顾某真是不知该如何酬谢。”
苏阊归最是受不得别人这样对他,于是他连忙避过这一鞠躬,“侯爷千万不要这样,我也有私心。”
顾思远心中一酸,那个视权利金钱于无物的父亲竟然因为自己如此伤心又如此开心,想着自己这一去也许就是许多年,他便走向顾秉林的方向道,“父亲,我们吃过午膳一起去找母亲叙一叙可好?”
顾秉林欣慰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母亲身子弱,我们要缓缓说。”
顾思远重重点了点头。
众人又改了改出发的日子,便到了饭时。
吃过午饭,苏、项、沈便各自回屋,顾家父子二人则朝平阳公主的落香居走去,落香居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梨树,正直枯时,整个院子萧萧条条,如同侯府当家主母的身体,不知有无回春之日。
守门的丫鬟见到顾秉林躬身道,“老爷,夫人正在午睡。”顾秉林点点头,支开守门的丫鬟,带着顾思远轻轻推门而入。门边花瓶里插着顾思远早晨差人送来的梅花,卧榻上平阳公主睡的正香,虽是满面病容却不减当年的绝代风华。
顾秉林没有打扰妻子的小憩,在一旁轻轻坐下,顾思远也随着坐下,二人默不作声等了小半个时辰平阳公主才醒过来。
平阳公主悠悠醒来见到二人,不由嗔怪道,“老爷,你们怎么不喊醒我?”
顾思远笑道,“自然是爹看娘睡得香不忍打扰。”
顾秉林满怀心事,不知怎样说给妻子,只好先挑不重要的说,“平阳,思远今日拜了个了不起的师父,叫苏阊归,江湖上说他是天下第一剑。”
平阳公主听闻十分高兴,“我理应见一见,”转而又想起自己的身体,连下床都困难,不由叹道,“只怪我这破败身子。”
顾秉林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慰道,“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顾思远咽了咽口水,心知父亲不忍开口。那么不如让他来开这个口,“娘,师父说要带我寻名医试试能否治眼疾。”
平阳公主喜出望外,她从不知道六年前那出换婴的戏码,只道顾思远还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那个孩子,加上自己不再能够生育,所以格外疼爱顾思远,这孩子的眼疾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总觉得是自己造孽才生下盲婴,“可是有确切消息?”
顾秉林握紧平阳公主的手,“只是有希望,治病救人的事,怎可能有万全的把握,你不要心急。”
平阳公主点点头,又想到儿子这一去归期不知这一层,将儿子拉到怀里,轻轻抱住。
顾思远嗅着母亲身上的香气,讷讷道,“娘亲,我很矛盾,我既想出门走走,又舍不得你。”
平阳心疼儿子小小年纪就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心疼儿子的眼疾,甚至心疼儿子的舍不得,她强忍住不舍道,“远儿,男儿志在四方。”
顾思远觉得母亲真是坚强,明明万般不舍却不远成为孩子的羁绊,正是应了那句“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的古话,他心疼地摸了摸母亲的脸颊道,“娘,师父说了,每年回来小住两个月。”
平阳点点头,心中一时充满离愁别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