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日子哗啦啦的流逝。很快，时间来到了十二月上旬，虽然入冬，但秋意未逝。
秋冬萧索，万物寂寥，世人悲之，我独爱之。
但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校园后墙那边成片的杉树林，落叶层层，如积雪堆。很快，又轮到了我们班收拾落叶。我又把任务推给了劳动委员张毅，能者多劳嘛！张毅成绩略差，但能说会道，擅长交际，长袖善舞，颇得人心。不像我和高杰都是那种沉闷之人，高杰是浅度性沉闷，我则是冷漠性沉闷。
说到底，我对那片杉树林心有阴影，小茜的那件事刚过个把月，我依旧不能释怀。
我把事情交给了张毅。很快，张毅带着全班同学去收拾落叶，我省去了烦恼，便收拾书包回家。没想到，张芳芳也收拾书包与我同行。这小妮子自从我和小茜发生那件事后，尤为高兴，经常在班上煽风点火，背后诋毁小茜，尽管我和小茜冷战持续，但我不想有人败坏她的声名。所以，我把张芳芳叫到一旁，警告一番，效果很好，那小妮子低眉顺眼，乖了很多。
那时，我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我老妈还常说，怎么没生个女儿。张芳芳聪明伶俐，古灵精怪，为人所喜，我老妈很喜欢她，很想我和她在一起。至于张小茜因为不爱说话，为人文静的缘故，我老妈不太喜欢，她总认为我和小茜在一起，便是两个闷葫芦凑成一对，那该多没意思啊！
另外，我心存同情。因为她妈妈，也就是我曾经的小学语文老师在外乱搞，搞出了名堂，有次，她妈妈和新来的男老师搞在一起，被张芳芳的老爸捉住了。那时，乡间少有娱乐，此事可是轰动性的新闻啊！
尤其是乡间之人对捉奸这种事情尤为热爱，十分热衷。本人亲眼见过一次捉奸。
那次，我去亲戚家窜门，晚上被一阵热闹声吵醒，接着是踢门和吵闹的声音，一阵噼里啪啦。我穿好衣服一看，发现一群村民热情汹涌地从屋里拽出一对赤身相对的男女，男的是穿着红裤衩跪在地上，垂头丧气，不敢多言；女的则是披条花红的鸳鸯床单，披头散发，生无可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此事，人民群众散发的兴奋和狂热，令我诧异。
唉……人生在世，受身体皮囊所困，食五谷杂粮，情情爱爱，正常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这一切，终究百年繁华，幻梦一场。道士不论捉鬼降妖这项本事，说到底，无非是求长生，得逍遥，破虚妄。
但是，千百年来，几人做到？我想我做不到，做不到斩却情与爱，追求真正的道义。
小五死后，有次我叹息，“人不知何来，死又不知何去？”结果我老妈听到后，便是一巴掌，骂道，“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说混账话。”
这一巴掌还真是响亮，人啊，终究还是面对现实。
“喂！猛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张芳芳见我望着远处，似有所思，小手挥舞在我面前，要把我拉回现实里。
可能是季节的缘故，人心感伤。从学校到回家有条道路两旁皆是枫树，风一吹，金黄色的叶子如雪簌簌，飘然落下，有些落叶被风一卷飘至不远处小湖里，湖对岸是乱葬坑，小五死后，就葬在那里，孤零零的。
我捉住她的手，像咬包子一样作势一咬，她故作惊吓抽回小手，我笑了笑，道：“可能有点累了。对了，你怎么没和大家一起，不是张毅带人去收拾树林那边的落叶吗？”
“你忘记啦!过几天，我们学校组织郊游，班费都在我这里呢！万一遇到了什么事，我不要紧，班费可不能丢......哪里像你这个大班长，整日里晃悠晃悠的，甩甩手，什么事都不用干!真羡慕你呢！”
“忘记了，你这妮子还是生活委员呢！来！大委员！要帮助人民群众解决生活困难。”我解下书包，扔给了张芳芳。
“哼！就知道欺负人家......人家还小，没有长大。你这是虐待！我要向组织投诉你这种恶行！”张芳芳嘴上这样说，但是接过我的书包，很老实的抱在怀里。
“我代表组织驳回你的投诉，张猛可是一个好同志哦！”
“坏人......哼哼......”
忽如其来的凉意，我们凛然一惊。在凉风卷动之下，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澄清如镜，我们沉浸美景之中，默默前行，好像行走在画卷里。
突然，张芳芳道：“哥......我们一辈子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我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有尽头。”
张芳芳很少这般称呼我，见她有感而发，忽觉她成熟，变得有些不认识，我笑了笑，说：“傻丫头！”
“哥，我说的是真的！”张芳芳低着头，像是在深思。
“再说吧！”对于这种难题我总是采取模棱两可的方法，就让这种难题交给时间吧！最终，世间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打败。
忽然，她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和张雨佳在一起了。”
顿时，我心头一跳，这种“隐恋”居然被她轻易看破，女孩子的直觉简直可怕，但我早就练成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脸皮厚比城墙，说起瞎话连我自己都信了。
“没有啊！组织需要我们在一起做活动啊！我和她能有什么？”
“没有吗？我觉得你在骗我。”她定定的站在我面前，犹豫了会，显得小心翼翼，全身微颤，弱弱地道：“哥......那我们......我们可不可以谈......谈恋爱……”
我不以为意，反而摸了摸她脑袋，开玩笑说：“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她踮起脚来，几乎与我同高，不经意间，惊觉她长大了。她泛着泪光，高声道：“但是，你和张雨佳就可以了。你和我就不可以了？”
此时，我不知该说什么为好，谁我一开口便伤了她的心：“别闹！我一直把你当做小妹妹！”
这句话真的伤了她的心，突然，她把书包砸给我，情绪激动，哭道：“为什么张雨佳就可以，我不可以，她那点比我好。她和别的男孩乱搞在一起。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别乱说话，不然我……”当时，我并未和张雨佳分手，感情胶着，你侬我侬。
“怎么样！我就说，张雨佳那个小贱人，就知道勾引男人！”女生有时候在感情上总是无理取闹，不依不饶。
“够了！”我推开她，但是力气太大，没控制好，一下子她便倒在地上，我心忽如刀割。
张芳芳蹲在地上，埋头哭泣，忽的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张猛，你这坏人，不是好人，是混蛋！好！好......你不喜欢我。那么你就有本事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喜欢我！”
我最恨别人指着我的鼻子。当时，我在学校里恶名远扬，无人敢惹，林东升那帮孙子把我当爷爷一般供着。所以，我有点跋扈。这丫头片子居然敢如此嚣张，简直蹬鼻子上脸。
所以，我一把拽起她的手，来到了一里之外的娘娘庙那里。她的手既轻又小，像是无肉只有骨头，通过她的手，我能感觉她身体的颤抖，心脏的怦动，血液的流动。
那间娘娘庙，废弃已久，墙残瓦裂，灰尘堆积，少人问津，偶尔有人烧香祭拜。
我手举过头顶，对着娘娘的塑像，发誓道：“今日，我张猛在娘娘面前发誓，张芳芳在我心中，我始终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我一辈子都会保护她。但我不会喜欢她，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张芳芳听了我这话，猛然挣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啪”，又指着我鼻子，大声道：“张猛，这辈子我最恨最恨你了。”
话落人离，背影远去。
我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心脏“咚咚”狂跳，好似炸裂，我恨不得挖出来。那天，我在娘娘庙前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张芳芳离去的背影，她一定很伤心吧！
小时候，张芳芳虽讨人厌，但是我吓了她那次之后，她就变了许多。其实，初中之后，她是蛮受欢迎的女生，不少的男生给她送情书。
唉……事已至此，多言无益。
后来，我发现这誓言不可随便乱发，尤其是在一间废旧的庙宇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