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我更加地深入简出,即便不得不陪同苏齐安赴宴应酬,也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低调,安静地扮演着花瓶。虽然深入简出,但我并没有放弃对琵琶的学习,相反,兴趣日益浓厚。每周我都会去乐器店学习一次,偶尔也会碰见吉蒂,原来她就是那家乐器店的老板。见面次数多了,和她一起喝杯咖啡聊两句,渐渐地成了常事。聊的多了,话题也铺得开了,才发现我们竟然如此投契,两人都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于是昔日的“情敌”就变成了今日的闺蜜。然而不论我们的话题如何深入、感情如何亲密,对于那个曾经将我和她牵扯在了一起的男人,我们都再未提及。
不知道,是我避得太用心,还是他终于痛得狠下了心——反正我们再没有遇到过彼此,在这个说大不大的上流圈子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怀抱着琵琶倚在吊椅上,随意拨着弦,心绪纷然,弦音散漫——与他了断的第二天,清晨,有人按响了我的门铃,等我开了门,门外没有人,只在台阶上放着把琵琶——他为我订制的那把——“流光”!
于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弄着“流光”,我的耳边总是会响起那天他喑哑地低诉——“高晓菲,我不过是爱上了你,这不是种罪过吧!”——声犹在耳,徘徊不去。
夜深人静,门铃声显出几分凄切。
“这么晚了,谁啊?”我放下琵琶,趿拉起拖鞋,往门口走去——拉开门,时光仿佛倒转又回到了外滩初遇的那一瞬间,那般清秀的眉眼,眼中好似藏着一汪清澈的泉“苏——”我不禁伸出了手想要触碰那只有在偶尔的美梦中才会出现的画面,却又在将要触及的那瞬间缩了回来——好浓的酒味!
“苏总!”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空间“请进。”同时也将自己掩入了门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扑面的熏人酒气。“嗯。”他点了点头,顺势走了进来,隔着一道门板与我擦肩——
关上门,我转身招呼道:“苏总,请坐。”他方方正正地坐入沙发,坐姿端正得像个听话的学生——唉,这么浓厚的酒气,没灌两瓶也得有一瓶半,呼出来的气儿都热得烫人脸,胃里还不知道怎么烧得慌呢。这个人,偏偏还一板一眼的用领带锁着脖子,皮带扣着腰,西装笔挺,衣帽整齐——让人看着都替他难受!“要不要喝杯茶解解酒?”一句问话,没经大脑过滤,顺嘴流出了口。
他听了一愣!
“那个——我就随口”我赶忙挽救自己的失口。
“好!”他迅速截下了我的话头,笑了——他难得的灿烂笑容塞住了我的口“那我现在去煮,请稍等。”
“麻烦了。”他目光灼灼,不避不逼,就只是凝视着我,含情脉脉——让我感觉手脚无措,转身就往厨房躲——厨房干嘛要弄成开放式的,根本就什么都挡不住,还彰显了我的欲盖弥彰!
“呵呵”他低声地笑着,明显就是在偷偷地乐。
我翻了个白眼,打开了火,搁上了煮牛奶用的那种小锅,倒入水,从橱柜里翻出料包就要往里倒——“你还留着这个?”一个温和的男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耳边,吓了我一跳“哈?”
我回头一瞧,不知什么时候,他离开了沙发,倚在了用餐台边儿,正冲着我微笑。
收敛了心神,我点点头,应道:“习惯了——”以前应酬太多,习惯了备着些醒酒药料包“有些习惯,养成时挺不容易的,改起来也难度不小!”我自嘲地勾着嘴角。
“那就——”他抓着餐台上的小摆件,状似不经意地道:“不要改了。”终究按捺不住心下的渴望,他抬起头软软地向我祈祷“好不好?”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声气鸣惊醒了我的迷惘,我转身抓过手套,取下了小锅,将沸腾的液体倒入架好了滤网的茶碗“该戒掉的还是要戒掉的,”我摇了摇头,取下滤网,将茶碗递了过去,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给,你的醒酒茶!”
“谢谢。”他接了过去,从餐台上取下了调羹,搅拌着——茶碗中蒸腾的热气渐渐消散散开去,模糊了他的脸。
曾几何时,只要两人在一起,无论是静谧的餐厅中还是拥挤的地铁里,就算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两人心头眉梢跳动的都是甜蜜!如今仅仅是没有了话题,竟至于尴尬若斯!
“嗯,琵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想提起,就跳了过去“弹得不错。”
“谢谢。”不想再拉东扯西,免得一不小心就踩进了流沙里,我决定直来直去“苏总找我有事?”
“我来——”他笑着将醒酒茶咽了下去,醒酒茶味道当然好不到哪去,就连他的笑容都掺上了苦苦的涩意“是想问问你,”他放下了茶碗,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我“今年的尾牙你能否出席?”
“苏总难道还会亏待大了家,”我笑着打哈哈“既然大家有的吃有的玩还有的拿,那我出不出席,没所谓的吧。”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是一场角力!
“好吧,”他先树起了白旗——站起了身,走向了门“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回身看着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出席。”打开了门,他没有回头“我希望你能明白,尾牙建设是被我纳入了苏氏,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失去它。”门关锁落,客厅里只余下他无奈的低语“这不是我的原意。”
我知道,我的拒绝介入让他的援助变得毫无意义,甚至变得更像个侵略者强占者投机倒把者!
但我还是要拒绝,更彻底更坚决——因为对他,我的心还有缝隙,如果不划分的清晰,我怕我会重蹈覆辙——没有人天生凉薄,凉薄都是心口被刮痛后伤口难以愈合才做出的选择!
就像那天对商杰,我不是不听,更不是不想听他解释,其实他——根本不用解释。
一个手掌风云的商界大佬,一个呼风唤雨的世家少爷——独独在我面前将自己剖得一清二白——以至于让我这个对爱情坚持怀疑态度的凉薄女也不得不认可他的感情。
何其有幸,在“黄金脑”商二少神秘的大脑中,关于爱情这个部分里——除了我高晓菲没有第二人!
然而,对于爱情,我实在闻之即已胆战心惊!让我打开心扉?谈何容易!
两年前,当我刻骨铭心的初恋、我朝思暮想的爱人——苏齐安出现在身心俱疲已经走投无路的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手——当时,我就暗暗发誓,这一次!这双手!我再也不要放开——他紧紧拥我入怀——那一刻,我真的就想以后就那样赖在他的怀里不离开——可现在,两年过去了——他依旧徘徊在我的心门之外!我们之间,别说拥抱了,就连见面都渐渐让我觉得无奈——曾深爱,尚如此,更何况——所以,对于商杰,彻底地拒绝,彻底地将他推离我的世界,是目前我能给予他的最佳回报!
试想,如果之前那七年里不是我脆弱时依赖,清醒时推开——造成了若即若离的假象,不断给了他希望又将其狠狠地踩灭,他又何至于当断不断痴缠苦恋以至于如今痛苦若斯!
况且如果继续当断不断,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在脆弱的时候再去依赖他利用他,毕竟——七年如一日的纵容,他早已把“找商杰”惯成了我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