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慕寒《苍山负雪》
耳边,巨响滚动;眼前,剑光猛烈。
一位受炼仙家忽两臂平展、门户大开,脚步一错、催动仙力,便揽着身后仙家速速退却,几位仙家心有灵犀般,一边挥剑防御一边飞身跃起。只是,金银剑光似有知,紧追不放,再仔细看去,两位仙将亦是剑气如虹,毫无松懈。
眼见撞上身后高耸峰壁,更兼上下剑光笼罩,几位仙家匆忙相视,同侧身飞向山壁。以山为地,长剑挥动、剑尖交错,蓦地银光大作,迎上凶猛金银剑光,瞬间碰撞、地动山摇,光亮璀璨不可直视。
明亮渐渐散去,如奔涌浪涛拥长岸,似苍茫飞雪覆萍踪,刹那宁静安谧,空余柳絮游丝无心飘袅。隐约轰隆声中,低沉声音冷冽悠长,又带三分儒雅,道:“祝贺诸位仙家,通过风山试炼。”
几位仙家尚未从这劫后余生回过神来,抬首望去,便见云端之上,白泽飘逸风雅,重明潇洒俊朗,听闻此言,不禁露出勉强苦笑。
“东天仙君青龙次仙点透我与重明选此地试炼的用意,灵宝天尊门下主事亭立太上真人于生死一线犹念以护争得生机,北天仙君玄武次仙仿扶桑岛上返本归元战阵破除剑光,”白泽轻摇纸扇,淡然悠闲道,“三位仙家仙质甚佳、剑法精湛、配合默契,望能与我和重明同败旁施。”
三位仙家深深一揖道:“当同心戮力,守仙界安定。”
自旁施攻下流洲,鬼族大兵如戛然而止的破阵豪曲,徒余无声意深长,仿佛留以空白待风雨。而那玄洲,已是仙兵层叠守卫、枕戈待旦,一派肃穆萧杀。金乌才浸染东天淡粉,万重丘山间,点点白光飘洒,如同亮雪悄落山巅,簌簌扬扬、萦绕不绝,迎初生金光,映漫天锦绣铺展。
无声不若有声,暂歇琴音,蓦然重响,便是银光乍迸、刀剑突鸣。玄洲之南,碧海苍穹间,黑云涌动遮天蔽日,沉压千里,一点金黄于昏暗中格外鲜明。
紫微大帝坐镇,白泽与重明统帅炎、流、玄三洲仙家,干莫上仙、玄武次仙、青龙次仙、亭立太上真人等严阵以待。玉身倾、纸扇展,白泽一如往日地身先士卒,重明紧随其后,金缕长剑遥映金乌,直向旁施而去。
数名鬼兵围将上来,赤金腰带闪亮。亭立太上真人长剑轻挑,荡开飞来刀影,青龙次仙挥剑横劈,凌厉狠辣惊住亲兵。墨绿衣衫烈烈响动,发间一枚冰寒石明亮无比,两掌开合处银光流动,忽又逸出,扫过微愣亲兵。
纯白靛蓝,自成海天,于昏昏中倔强昭昭,俊逸身影破风掠海,金银剑光蓦然激射向旁施。剑光到处,如小石落水,悠然涟漪圈圈淡金渐散,好像夜空中易冷烟花,寂然泯灭无痕迹。紫微大帝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循天画弧,似沧浪拂岸,刹那便覆灭翻墨黑云,方才还沉沉天色,此刻已然渐明朗,唯留层层云卷云舒,仿如曲终收拨、当心一画,三洲两海悄无言。
“不好,”重明看向白泽道,“定是旁施施用幻影之术,将白云化作兵阵,拖住三洲仙兵,隐匿踪迹,”正在重明微微犹豫之际,白泽接道,“由此向北,元洲,危在旦夕。”
果然不出所料,当白泽与重明率兵回防元洲时,为时已晚。碧海深远中,硝烟四起、血洒青山,翠草妍花、点染赤色,灼一片温热,仰天凝眸泪未落。马不停蹄,众仙赶赴北海钟山,纵然有所预料,仍是为之一惊。
北海深处,青山横亘,雄浑磅礴,遮云烟浩淼,掩杳溟融天。子地钟山,豪象万千,拢聚元气。南面所向,四面山危峰嵯峨,三万里高出钟山,如同虬干展枝,揽河山肃肃,纵荡荡巍巍。日光长倾,绘银白轮廓,渐染霜色浓淡,明灭苍山矗立。
飘落南角平邪山,众仙俯瞰,只见浩荡鬼兵满布云天,不见沧溟、谢却晴空。玄色长袍高高飘扬于云端之上,似要遮蔽天际金乌,金色铠甲镇守正中,宛然自成骄阳傲世。
“哈哈,”诡异闷笑回荡在海天之间,鬼帝敛容正色道,“仙界自诩千古恒久,聚太古以来诸般少有灵物,酿深厚仙力,成十洲三岛,便是如此不堪一击,真真可笑。”虽是逆光望不见鬼帝面容,但轻蔑至极的语调仍是激怒众仙,四面山上一时剑光频闪。
岩边无心之云飘荡而出,一袭胜如白雪的白泽长身玉立,墨发束起、玉冠温润,一手负于腰际,一手轻摇纸扇,方寸扇面亦是雪色纯净。俊雅面庞上,眉若长堤、眸如点漆,微挑嘴角蕴戏谑不羁笑意,悠然朗声道:“游遍芳丛,方言聚散匆匆,未免有失偏颇。”
金光闪动,旁施驾云而出,不屑道:“纵使白泽仙将口若悬河,怕是也难挽颓败战局,不如挥毫泼墨,尚可绘得一幅钟山晚照。”
“非也非也,”白泽侧头,认真看向旁施,风流文雅不可言说,眼底滑过一丝狠厉,淡淡道,“不若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鬼帝两掌横展,不耐烦道:“世子不必与白泽小子多言,已至四面山下,何愁以十洲三岛伴酒,饮万年深谋远虑。”言罢,掌心凝刀,蓦地扫出,无数鬼兵潮水般涌向四面山。
重明倾身挺剑,金光乍泄,于阴沉天色中点亮不灭风华,转眼之间,就已与白泽并肩而立,高洁如山崖孤松,爽朗似将倒玉山,清雅傲然,无端端横添一笔恬静闲适。
黑云涌动,银光似大雨顿落,蔽天箭矢疯狂飞散,如清水滴落,闲闲涟漪一点墨色,却又为浓墨掩过。众仙飞身冲入鬼阵,腾挪辗转、剑光翻飞,如漆黑天幕点缀繁星,不知今夕何夕,丝丝血色袅然逸出,若三月落絮缠绵,似夏时游丝流浪,沉沉战场平增一缕温热。
旁施舞动长戟,携风带雨般冲来,一班亲兵簇拥在后。干莫、玄武、青龙、亭立、五芝诸仙挥剑拦下亲兵,奋力绊住,刀光剑影间,一条又一条赤金腰带灰飞烟灭,不余半点烟雾。不料,旁施身后又涌来若干亲兵,诸仙站位成雁阵,齐齐放出剑光,笼罩一方混战。
纷飞剑光中,白泽与重明扇剑相辅,进退攻守,任旁施的长戟如何扫掠无情、招式残酷,两位仙将都防御严密、进攻有度。谁知,亲兵似无穷,诸仙不断斩杀,仍是不绝,玄武方两掌拍出击倒亲兵一个,就见又有亲兵闪身而过,大刀斜劈向白泽身侧,而白泽纸扇作剑、银光忽闪,正全力挡却重重落下的长戟。
重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是发觉白泽身处险境,不暇思索,右手执剑挽个剑花同震开长戟,左掌拍出、仙力振荡,受得重明一掌的亲兵用尽最后力气,大刀脱手,直直飞来,生生在重明肩臂上划出长长弧度。霎时,鲜血飞溅,艳红如斯,若夤夜盛放的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白泽左手轻画、右手回扇,那伤及重明的亲兵瞬间灰飞烟灭,便是这分神的一刻,旁施趁其门户洞开,长戟横扫,带起墨色淡烟晕散,成狂风骤起。重明见状,强忍左臂剧痛,右手提剑画弧、凝出光障,却见黑风吞噬金色光障。白泽一步抢在重明身前,右手展扇成盾,左手向后推出,将重明震开数丈,执扇出招,强自接下旁施的浓重阴风。
几个踉跄,重明勉强站稳,正要再战,右手手腕却被抓住,回首望去,玉壶上仙严肃面庞镇定如常,冷静为他点穴止血,又从玉壶中拿出一颗玄色丹药,无悲无喜道:“你若这般虚弱去救,与送死又有何差分。”说着拉起重明飞到白泽身旁,两仪长剑挥动,落下光障。诸仙早已将方才一幕尽揽,于渐浓血色中,纷纷靠来。
再看白泽,纯白胜雪的白衣上,此时满是血迹点点,腰间更是一片殷红,如同初绽寒梅,清冷孤傲,嘴角仍有鲜血滴落不止。重明渐感身子充盈许多,挥剑卸去旁施长戟上重如千钧的灵力,行云流水地施展开“清散剑法”,剑势凌厉似秋风扫落叶,一招连一式,绵密不绝,生生将旁施逼退数丈。
蓦然,头顶星子明亮起来,流光如白练,飘舞盘旋,旋转向中心,光彩耀眼、熠熠生辉。
“天流漩涡,”玄武剑眉微舒道,“必是紫微大帝于北寒宫催动星宿仪,欲借北天星宿仙力荡涤鬼族攻势。”话音甫落,星光转动愈快,玄武飞身高高腾起,发间冰寒石骤然光芒大作,引来星光,如同初升寒星。
重明向刚刚为玉壶上仙救起的白泽点点头,两位仙将重又振剑展扇,一东一西,立于玄武不远处云端。玄武两掌画圆,承接北天星光,又旋转流泻而出,白泽与重明剑扇挥动,洒落无垠银光,仿佛月落沧海。
明澈银光流转,映衬愈加浓酽的鲜红灼灼,泛着淡淡艳丽,独占苍山,覆却长殷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