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长沙古玩市场
我独自闲坐在自己的店铺里,上上网,看看趣闻,干这行的,讲求一个缘字,有货上门的时候,眼力和经验才能发挥作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正看得起劲,门前进来了一人,带着个鸭舌帽,一脸络腮胡子,约莫四十岁上下,个头也不高,微微有点佝偻,穿着件格子衬衫。
络腮胡子围着厅堂看了两圈,大概是没有看上什么东西,微微摇头,冲我道:“诶呀小兄弟,你就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忽悠客人啊,怎么,不愿意把你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瞅瞅?”
我一看便知道来了位行家,他说的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我也不好反驳,自己的东西自己心知肚明,我柜台上的东西对付那些青头是足够了,但是想要忽悠行家,算了吧!连我自己也忽悠不了。
连忙让一边打瞌睡的胖子倒了杯茶,把络腮胡子拎到案前坐下,自己从里屋把店里唯一几件看得上眼的东西取了出来。
小店里好东西不多,真正好的宝贝要么只能在暗地里交易,要么就是刚到手便被人看上了,总之少之又少。
我把一紫砂壶递到络腮胡子跟前,挤出一脸笑,道:“您是明眼人,这东西是好是坏您比我清楚,我也不需要多说了吧。”
络腮胡子点点头,咧嘴笑了笑:“小哥我也不跟你绕了,我胡某人经手过的宝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壶是不错,其他几件也算得上佳品,但我只是想看看你压箱底的宝贝,你何必搪塞我呢?”
我不由有些不耐烦,起初还以为是遇到了明眼的主,保不齐能赚上一笔,没想到是个胡搅蛮缠的无赖,自己的店自己清楚,要说什么奇珍异宝,那还真没有,我取出的几件东西虽然算不上罕见,但也是极有价值的物件。要说我有压箱底的宝贝,那只能是爷爷留下的那只匣子,不过那是老爷子留下的,意义非凡,我一直没打算卖过,甚至根本没人知道,就连从小玩到大的胖子,我也是只字未提,只是爷爷没有留下打开匣子的方法,我和二叔一起研究过很久,也没有找到办法,所以匣子里有没有东西,一直是个迷。
如此看来,这络腮胡子的身份有很大问题,说不定是爷爷的同行。爷爷是长沙老一代的土夫子,阅斗无数,五六十年代在倒斗这行很有名气,****那会儿躲进了深山老林,后来****结束,他也金盆洗手,改了名字,过起了平淡生活。要是爷爷在这,一眼就能看破这人的套路,可惜十年前,爷爷还是架不住时间摧残,驾鹤西去。
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爷爷曾经改过名字,想要查出这匣子的几率微乎其微,这络腮胡子说的东西是什么还真说不准,便对他道:“我还真不知道您说的宝贝是什么,您不妨直说,要是我这里真有您要的东西,谁会放着钱不赚呢?”
络腮胡子呵呵一笑,一双手比划了一下,我看的分明,他比划的,是个方形盒子,我不由头皮发炸,那匣子和老爷子有莫大的联系,老爷子的身份虽然已经鲜有人知,而且已经入土为安,但是一旦被人捅破,难免惹来一堆麻烦。
我迅速整理了自己略带紧张的表情,向旁边的胖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找个理由逐客,却被明眼的络腮胡子看在眼里。
胖子会意,看了看表,装出一副很急的样子,就要起身去撵络腮胡子,络腮胡子脸上的表情却不变,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又说出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汉白玉,祥云瑞兽。”
此话一出,我只感觉浑身电流通过,他所说的,必是那白玉匣子无疑。我突然觉得此事背后有些蹊跷,这人,到底是谁?
我开始回忆起关于汉白玉匣子的种种细节,发现我确实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难道是二叔?不可能啊,我们一家都知道这匣子多多少少牵扯到老爷子的底细,对外人都是只字不提,二叔是比较谨慎的人,不可能说出去,我爹对这方面的事又没有兴趣,底子比我还白,更加不可能了。我的心底开始燃起一丝焦虑,他娘的到底是谁?
这时,胖子已经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络腮胡子道:“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我和遥子还有点事,这不时间刚好怼到一块儿了,不然您改日再来,我兄弟俩一定好好和你说说您那宝贝,走,我送您!”
胖子也不待络腮胡子回应他,半推半就的把络腮胡子送到了门外,还招呼了辆车把他送走。
“得,生意没谈成,还搭上了一通路费。赚了!”胖子一边走进来,一边冲我发起了牢骚,店门砸的砰砰响,要是以往,我一定好好问候一下他姥姥,但我现在满肚子都是匣子的事,没空搭理他,让他自己吃了个瘪。
“唉嗨,难不成你还真有他要那东西?那你还把他赶走,得了吧您嘞,你萧遥那二两肉我还不清楚,你要真有这好东西,早把自己吹上天了!还在这装什么深沉。”胖子一边把桌案上的物件放回原位,一边冷嘲热讽,我真恨不得去踹他两脚。
想了一会儿,无果,最后还是打算去一趟二叔那儿,这络腮胡子身份不明,很有问题,而且事扯老爷子当年的事情,还是应该和三叔商量一下为好。要是条子反而不怕,现在古玩市场里有几件东西是正当途径弄来的?古董这东西,想要查明来历根底是很难的,不少东西从出土到出现在拍卖场或古玩市场里,已经经历了数十次转手,来历根本说不清,况且二叔人脉关系海了去了,有麻烦也好对付。
跟胖子随便收拾了一下,把店门锁上,便开着我的小四轮去了二叔家。胖子和我从小混到大,这古玩店也是我俩一起开的,按理说也不是外人,只是因为胖子这人有时候说话没有分寸,我才没把匣子的事告诉他。
小四轮在街坊小巷之间绕来绕去,半小时后终于绕进了一条巷子,小巷的尽头是个三层小洋楼,正是二叔的房子。
二叔的伙计和我很熟,见到我便主动开了们,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二叔这老小子竟然出去了,和那伙计打了个招呼,我便领着胖子上了楼,在客厅里等着。
那伙计也看出我有急事,忙打了个电话过去,二叔说他正在见一个人,让我先等着,我也不好说什么,二叔小时候不好读书,但是自学成才,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在这一行的人里很有名气,但这老小子狡猾的很,加之人脉极广,自身又比较低调,不仅一直相安无事,还活的很滋润。
闲坐着无聊,便拉着胖子到二叔的仓库里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宝贝,做事的伙计也没有拦着,我和二叔的关系他们都很清楚,别说看看,就算顺走一两件,二叔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和胖子一边看一边瞎侃,侃着侃着,突然觉得不对,近几年二叔的生意越做越大,合并了不少古董盘子,已经很少亲自谈生意了,除非是遇到什么宝贝,可我和二叔有约定,要是真有宝贝,二叔肯定会通知我的。
我忙问那伙计,那伙计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二叔去了哪里,只知道走的很急。我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难道络腮胡子找上了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