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城逐渐迈入了秋天,城外的麦田逐渐染上了金黄,夏日直射的刺眼骄阳也变得柔和,安顿温怀睡下后惜今不由自主的走上了屋顶,不知不觉间一个夏天过去了,过去的这半年和以前的逃亡生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屋顶上被炙烤的有点热,惜今上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顶边沿昂头闭着眼睛晒太阳的莉莉丝。莉莉丝和其他人不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和高贵,不论她做什么的都无法掩饰,吃饭,睡觉,打架甚至八卦的时候也是优雅的。就像现在只不过是晒太阳,明明和街边流浪的乞丐做的同一件事情,在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直高贵优雅的猫,而街上的乞丐则是脏兮兮的流浪犬。
感觉到惜今上来,她转过头睁开了眼睛。
“过来坐。”莉莉丝示意他到旁边去,惜今本来打算下去了,既然莉莉丝开口他也就没有转头。
“你弟弟睡了?”莉莉丝问。惜今点点头,莉莉丝觉得看不透那个孩子,有的时候单纯无知,有的时候又成熟冷漠,充满了矛盾让她看不清这个人的性格,甚至不可思议的是她偶尔会在那个只有两岁的孩子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正是如此才吸引着她不断地靠近观察这对兄弟,想要把一切迷雾吹散看透,她一向是很好奇的。
“冯虎那孩子很可怜。”莉莉丝突然转移了话题,惜今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也只是嗯了一下表示在听。莉莉丝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瑞亚说他是城里一户魔法世家的孩子,但是到了十多岁都没有魔法源苏醒,就被父母嫌弃了,觉得他丢了自己的脸,被兄弟们欺负。在我遇到他之前他已经在那个破烂的小院里住了一年多,家里人不想看见他,就在这个贫民窟里找了个小院子把他关在里面,自生自灭,只是每天给点吃的。可笑的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竟然正好吞噬了他们家,包括他出生不久的妹妹在内的一家人全部丧命,最后只有他这个被驱逐出家的废物幸运的躲过了一劫。他一个孩子一个人住在哪个院子里,最后终于饿的不行了才跑了出来,也就是那天被我遇见的。”
惜今转过头看着莉莉丝,沉默了片刻说:“后来呢?”
“后来?”莉莉丝抬眼望天说:“我把他带来了瑞亚这里,瑞亚收留了他,给他吃给他住,教他如何与人相处。他逐渐从自闭和自卑中走了出来。”
“后来呢?”惜今的语气和之前一样,莉莉丝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听,但是还是继续开口说:“后来裘碧来到了店里,冯虎被她所吸引,对她言听计从,甚至还拜她为师。”莉莉丝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惜今仿佛没有听出来一样又问:“后来呢?”
莉莉丝转头疑惑的看着这个惜今,他今天变傻了吗?怎么除了这三个字就不会别的了呢?惜今却和她对视,眼中平静且清明。
在他的眼中,莉莉丝突然看到了自己,一个不同于自己以往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那个高傲自信的公主,惜今眼中的那个女孩皱着眉,眼中有着迷茫似乎被什么遮挡了视线,神色中有忧愁还有一丝并不明显的动摇?这丝动摇和怀疑在这双明亮的眼中似乎被放大了一样,莉莉丝瞬间捕捉到了,也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吃惊。
惜今眨了一下眼睛,莉莉丝才发现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的眼睛和他冲动单纯的外表不同,是沉静如湖水,平静清澈,但是却让你看不透,却又无疑是坚定和执着的。
“后来……”莉莉丝突然笑了,眼中的不确定和怀疑竟然一扫而空,自信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甚至更多了份坚定,她笑着说:“后来的事情还没发生,还有未来,不是吗?”
惜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莉莉丝。
“哦,对了,今天晚上是裘碧的送别宴,不过也许不会自己做而是出去吃了。”
莉莉丝突然的转移话题让惜今疑惑了一瞬间,惜今开口问:“裘碧要走吗?”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不说,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说呢?”莉莉丝纵身一跃直接在屋顶飘落,仿佛一片秋天的落叶一样缓缓地轻柔但是却义无反顾的落在了地上。
惜今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下面来往的行人沉默不语。
果然如莉莉丝所说的那样,晚上他们去外面店里吃的饭,作为裘碧的送别宴,这一顿还算是丰盛。但是离别毕竟带着不舍和伤痛,和迎接的那次聚会并不相同。
冯虎是所有人里面和裘碧感情最深的一个,他看起来特别失落,这个孩子是所有人里面最不会掩饰自己感情的人,所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伤心与不舍被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本来冯虎年纪还小本不能喝酒,但是今天的他意外地固执和执着,莉莉丝他们终于还是勉为其难的为他准备了一小杯果酒。不知道他是真的酒量不行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杯酒下肚后就双眼迷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崩,一直拉着裘碧的手说:“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不让我一起走……”
冯虎大哭了一场,连第二天早上送别裘碧的时候都没能出来,也对对他来说这样会好受些。裘碧的离开让这个内向的小男孩儿更加沉默了,他的低落和伤心直接散发到他所到的任何一个地方。
“如果是我离开了哥哥,哥哥是不是也会这么伤心呢?”温怀突然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会竭尽生命之所能把你找回来。”惜今看着他坚定地说。温怀笑了,他知道他的哥哥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