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现在又只剩下我和上官雪彼此坚持着马拉松的决赛。我不知道我们最终谁会胜出。我真心希望她将我甩在最后,可以轻轻松松获胜;我宁愿受到伤害的是我而不是像她一样无辜的好人。她现在似乎有意将这场马拉松式的注定无结局的情感投资拉锯战进行下去。她不肯丢手只顾自己跑到前面,她始终如一地拉着我的手和我并肩慢跑。
“江南,”她说:“林影说你和她很圆满地了结了你们之间的纠葛,是真的吗?”
“她说的没错。结束的终将结束。一个很完美的结局。”
“那就是说你同意了?”
“对大家都有好处的,我为什么不愿意!再说,我将你们当作我之知己,岂有看见知己痛苦而不痛苦的知己?我希望你们都好。”
“那我和你呢?”
“也应该有一个好的结局。”
“什么叫好的结局?”
“你不受到伤害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一生一世对我不离不弃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当然不离不弃。但你是必须有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归宿。”
“我知道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对林影的感情,不过这也正是你不讨人厌的优点。我说过,我爱的人我不会用婚姻的形式束缚他的。”
“是的。我爱的人是你!”
“我知道。”
“你明白就行了。”
我们以后再也没谈及此事,然而也没有机会再论及了。许多天后,我接到白茫的电话,让我赶快去公司。我以为她又有什么棘手的麻烦了呢。但是她交给我一封信,说是上官雪留给我的,信上说,她走了,让我不要去找她。房间的东西她并没有全部拿走,留作纪念。她为我选配了两套衣服,放在她房间的衣橱里。她请我记住我们之间的情谊。
“她几个月前就收到纽约一家顶级设计公司的邀请,但是她一直没有答应。她在等你的承诺。”白茫将上官雪买给我的一块劳力士手表递给我时说道:“这手表也是她几个月前从国外买回来要送给你的。”
“我不能承诺她什么,因为我已对林影有过承诺。如果动辄许诺,那不是政客对选民的谎言了?”
“她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孩儿,真是难得。”她说:“你应当去找她。”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吗?”
“可是她毕竟一个女孩子为了心中珍藏的感情漂在国外,这真令人难过。”
“她并不孤单,因为我们都彼此关爱。我会好好珍藏她对我的感情。我们尤其羡慕你。”
“羡慕我?我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
“因为你的一种生活精神,不拘世俗情感的束缚。”
“那你真决定不去找她了吗?”
“如此完美的结局,为什么一定要想方设法去破坏它呢。这样最好。我们也和你一样生活在真爱中。”
我现在终于也跻身于“剩男”“剩女”的时髦队伍,在这个剩余风行的年代里特立独行。我从此不用再担心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或许这“剩”也和“圣女”“圣僧”表达的是一样的庄严神圣,所以我也该庆幸自己在房屋过剩却无房住,人口过剩却无配偶,经济过剩却无资财,疾病过剩却无钱医,官职过剩却无差缺……这样一个荒凉的剩余年代还剩下一个自己。
想到这里,我于是身心愉快地跑到托茨盾,推开办公室大门,又望见我的办公桌上新增了一堆如山的文件。它们平心静气地躺在那里,耐心地等待我没完没了的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