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咳,张绣悠悠醒来,头昏沉沉的,浑身被汗水浸透,张绣心下了然,定是伤口未好生出炎症,发了高烧,抬手摸了摸额头,已恢复正常,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坐起身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在军帐内,而是在一间十分简陋的土屋里,四周墙壁皆是泥土草木堆砌而成,屋顶横着木梁。
屋内倒算宽敞,中间是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两个陶琬一盏油灯,其中一个陶琬还倒满了清水。
墙边一条做工粗糙的书案,斜倒在地上,几卷书牍散落在地。
张绣口中干渴,下榻走到案几前,伸手取过陶琬喝了几口,水很清凉,喝下后精神了许多。
弯身从地上拾起一卷简牍,打开看了两眼,原来此屋主人是位里长,此间叫东花村,属巨鹿郡下曲阳境内,简牍上面简要记载了村户人口、土地等信息。
门外伺候的亲兵听到屋内有动静,将门推开,见张绣正手捧着简牍观看,拱手说道“军侯醒了,属下去给你取些吃的吧。”
“恩,煮碗粥好了,顺便把张先、胡车儿两位屯长叫来。”也许是站的时间久了,说完后感觉有些气力不济,盘膝坐下。
“喏”亲兵应声而退
时间不大,胡车儿与张先一同来到房内,张先圆脸方口,身材不高,但四肢粗壮有力,年约三十,比张绣、胡车儿二人大出许多,从戎年头较长,临战经验很是丰富。
二人拱手一礼,在张绣对面坐下。
张绣见二人胳膊、肩头扎着白布,隐隐还透着血渍,温声说道“你们伤势如何?”
胡车儿晃动着臂膀,大嘴一裂,嚷道“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倒是军侯的身子如何了?弟兄们很是担心。”
“呵呵,出了一身的汗,已经好多了,就是有点体虚,估计休养几天便可恢复,对了,我们怎么停在此地?大营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张绣说着,眼光看向张先。
“军侯自昏倒后,全身滚烫,伤口也血流不止,弟兄们不敢再走,怕误了军侯性命,只好就近寻到此处落脚,幸好军卒张六打小入山采药,便采了些药草替军侯疗伤,才止住血。”张先说道
“哦,原来如此,哎,是我拖累弟兄们了。”张绣心中感动,满面愧疚的叹道。
胡车儿摇着脑袋,劝道“军侯不必介怀,军侯不忍舍弃弟兄们,弟兄们自然也会誓死护卫军侯,若不是军侯,兄弟们也不会如此轻易脱身。”
旁边张先听得连连点头,亦是出声安慰。
张绣将此情记在心中,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开口问道“弟兄们伤亡怎样,可有派人去大营送信”
“弟兄们折损过半,仅剩一百二十人,其中有一半或多或少带点伤,今早属下已经派人回营送信,相信明日就能回来”张先回道
张绣听了一阵默然,出来时麾下有两百多人,没想到有一半倒在沙场之上。
三人心中都不好受,沉默半晌,胡车儿一拍大腿,恨声说道“只怪董将军护犊子,不派亲下出战,尽遣五军的人马打头阵,五军的将士自然心生怨气,不肯用命,倘若董将军能像军侯这般,也不至于此败。”
张绣听了,心中转念一想,以董卓为人,干出种事还真不稀奇。
张先摇头叹道“董将军如此做,虽有违道义,但我们不好妄加评判。”
胡车儿听了,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甚是郁闷。
张绣也无奈的苦笑一声,毕竟自己这些人都是董卓直属麾下,还真不好说什么。
张绣说了半天话也有些累了,正好亲兵将伙食端了进来,便开口嘱咐二人道“此间还没有出下曲阳,晚上让兄弟们多留心点,安排好夜哨,尽量别生火。”
二人领命而出,张绣草草的吃完饭,便躺回榻上休息。
待到次日清晨,张绣早早的便醒来,军卒张六,拿着捣好的草药进屋内替张绣换了药。
张六年约十六,长得很机灵,张绣等他换完药后,对其笑道“我这条命多亏了你啊,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做个亲兵吧。”
张六有些受宠若惊的挠着头,笑道“是军侯命硬,老天爷收不去,小的对草药只懂个皮毛,最多也只是帮着军侯止血,军侯能挺过来,全靠自己。”
“等回去后,我会寻个医师让他好好教你,这样我们部曲也有了自己的军医,弟兄们受了伤也不至于丧命。”
古时一场大战下来,一些伤员往往因得不到及时的止血而殒命,实在是令人痛惜,倘若这些个伤员能够恢复,不亚于浴火重生。
精兵如何练出,就是在一场场生死搏杀中磨练而成。
张绣暗下决心,以后每屯,至少要有两个士卒掌握基本的疗伤手段。
张六帮着张绣穿戴整齐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村落不大,南北向的土路两边是一排屋舍,有二十几户,土路向南直入一片树林,村北头望过去,是几十块荒田,有百十亩,如今都长着半人高的杂草,甚为可惜。
军卒们按着吩咐不敢露天生灶,都在屋舍内将伙食做好,蹲到外面进食。
胡车儿端着两碗粟饭,走到张绣身边递过来一碗,笑道“军侯气色比昨日好多了。”
“呵呵,这要多亏了我们的神医小六子啊。”张绣拍了拍张六的肩膀,伸手接过陶碗,笑道。
张六嘿嘿一笑,对张绣说道“军侯稍后,我进屋给您倒碗水。”
张绣点了点头,张六三蹦两跳,很是敏捷的跑进屋去。
门旁有个磨盘大的石墩,想来平时用来歇脚的,张绣端着碗同胡车儿坐在上面吃了起来。
正吃着,只见张先一脸愁容的从村南头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粗衣草鞋,百姓打扮的轻壮。
张绣将碗递给张六,起身迎了过去,身后胡车儿也发现状况不对,紧随其后。
未等张绣开口,张先先一步张口说道“军侯,董将军率军撤走了,如今大营被黄巾贼所占。”
“什么,董卓跑了?”胡车儿一听,不由得怪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