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伤落花泠霄入深林,救萍水中隶遭劲敌
“啊!”湛泠霄猛然惊醒,用手一摸额头,上面涔涔地沁满了冷汗。
“又做噩梦了?”中隶征鸿正倚坐在一棵树下,波澜不惊地夨着头看着,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湛泠霄埋着头应了一声,大概是还有点惊魂未定。
“你这丫头真是怪了!我这个人做的噩梦就够多的了,可也从没像你这样一做好多天啊,而且……我说,今天不会又是一样的吧?”
“……”
是啊,又是同样的噩梦。已经连续几夜了,却依然能把自己惊醒。这也难怪,毕竟这梦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如同眼前实在发生的事情一样。不过说是同样的梦,其实也不尽相同。湛泠霄注意到,每个梦里都有几处细节和前一个梦有所差别。嗯……说是差别好像也不太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
总有几处细节会变得更加真实。
不错,这就是这个梦一连许多天仍然让自己深陷其中的原因!正因如此,之前梦中那些突兀的情节,也就是湛泠霄每次惊觉的地方,在新的梦里都会变得十分自然,因而她的梦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长——就如同一幅日渐展开的画轴,每天都能看到一点更加完整的东西。
她梦见自己的师父尚门峣屼,就在北山的东门外,在和一个什么东西厮斗着……一团灰尘吗?不,应该是个人,是一个能用术法改变形貌的人!他是谁呢?自己并不认识,可是他的面貌在梦里是如此真切,以至于他化成的每一粒沙尘,都是如此清晰可辨!
不过梦里的结局每天都不尽相同。那么,到底是谁赢了呢?
虽然只是个梦,但每当湛泠霄面对着它的结果,心中总是如此迫切,却又如此恐惧。她渐渐地开始相信,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
“喂,丫头!”中隶征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犯愁啦!就算是真的,几千里外的事情,你能插上什么手?”
“话是这么说,可是……”湛泠霄嘟着嘴,还是那一脸委屈的表情,“你倒说得轻巧,换成你梦见你师父,你试试啊!”
“我?”中隶征鸿嘿然一笑,“那可不好意思了,我还真没师父。”
“啊?没有?”湛泠霄瞪大了眼睛,这种话对她来说当然是难以置信了。
“是啊,没有啊。”
“你……你不是散仙吗?没有师父,谁教你修行,传你术法啊?你还能生下来就是散仙啊?喂,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比你小就好骗啊!”
“你可饶了我吧!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饶是两人共处了这些日子,每次湛泠霄的刁脾气上来,中隶征鸿还是要头疼半天。“有个师父确实更好,可谁也没说过自己修行就一定成不了仙的吧?”
“唔……真的?”
“难道像假的么?”
“……像。”
“……”
“话说,中隶大哥,还没听你说过你的事呢。”湛泠霄这才想到,这些天尽顾着听中隶征鸿讲一些有趣的传闻轶事之类的,却从没听他说过自己的过去,于是正好借这个引子问下去。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吧。”中隶征鸿顿了一下,却还是说了几句,“我从记事起,就已经是一个人漂泊了。身世不明,没有人愿意收留,想进三山也进不了。于是就这么浪荡着,四处交些朋友,一起说说笑话喝喝酒什么的,混混沌沌地过了十几年。”
“啊?一直一个人……多危险啊!”
“当然了,何止危险,简直是险象环生。有那么一次,断水断粮,身上又染了病,差点真就死在荒郊野岭了。多亏有个路过的姑娘救下了我,也是个云游上人来着。我从那以后,就一起跟着她游历,有差不多三个月吧。”
“后来呢?那个女的怎么样啦?”
“她死了。为了把我从一个妖兽的嘴里救出来。可是凭她的修为,也远远不是那东西的对手啊。”
“于是就这么……死了?”湛泠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直潇洒不羁的人,竟有着如此多舛的命途。
“是啊。那段时间,我十分恨自己,恨自己的修为太浅薄,恨自己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依赖她,恨自己没有站起身的风骨,没有掣起剑的勇气。于是,我开始在日薄山一带活动,就为听听那些高人的心得,运气好了,还能切磋切磋。不过不知是太巧还是太不巧,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突然被卷入了仙珉三百年前那场纷争。
“本以为自己总能有些本事了,却没想到还是那么不堪一击。眼看必死无疑了,我在万念俱灰的时候自毁了经脉。结果,居然没死。而且一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啊?不会吧?这就成仙啦?”湛泠霄实在没想到,成仙那么严肃的事情,居然还可以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完了。
“什么叫不会!要是我没成,你现在可就是见鬼啦!”
湛泠霄这次却没有还嘴,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看中隶征鸿,又看看自己,时而把中隶征鸿上下打量,时而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
“完了,给这丫头说傻了……”中隶征鸿对着这么一个活宝,真是哭笑不得。
“哎,丫头!发什么傻呐!你这是想学我自毁经脉啊?”
“……啊?什么?这……不是……那个……”湛泠霄猛地一回神,脑子一时间有点懵。
“还说不是,你心里的话可都写在脸上了!告诉你啊丫头,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第二个人像我这么成的仙,你要是嫌命多那你就随便试吧,不然就别瞎动歪心思!”中隶征鸿上去,在她额头上猛地一敲。
“啊!好痛……”湛泠霄捂着前额,好像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好啦,别想啦,说点别的吧。”中隶征鸿觉得再不岔开话题,这丫头迟早要出问题。
“好吧,那就说点别的吧……对了,中隶大哥,我们刚见面那天,话才说了一半,我就睡着了,要不继续那次?”
“哎?你这丫头,都说了你还小,那天那些话不能随便听,怎么偏就……”中隶征鸿不由得低头叹了口气,一抬头却正好撞上了湛泠霄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
“……”
“好吧上次说到哪儿了?”妥协的到底还是中隶征鸿。
“这个嘛……我也忘了,那中隶大哥,你给我讲讲仙尊的故事吧?”
“啊?”中隶征鸿着实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这么大的问题,“你个丫头口气不小,直接就要听仙尊啊?”
“嗯。”湛泠霄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想听什么?”中隶征鸿再次被这张天真的面孔击败。
“中隶大哥,你说……那个步空子,和仙尊究竟谁更厉害啊?”
“你觉得呢?”
“我想的话,既然三百年前是仙尊封印了珉界,那该是仙尊更厉害吧?”
“你要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中隶征鸿脸上的微笑似乎在说,我已经看透了你的心思。
“我……我就是……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湛泠霄蜷坐得更紧了,“那日在日薄山上时,明明仙尊和步空子散发出来的灵气几乎一样强,可是……可是‘三垣慑汉’被召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就……就感觉不到‘七龙曜天’的存在了!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可是我总觉得……”
“等等,你的意思是,步空子的灵气在一瞬间掩盖住了仙尊的?”中隶征鸿的笑容收敛了。
“是啊。差不多就那种感觉,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湛泠霄一看中隶征鸿这种神情,心里更没底了。
“啊,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按说两种灵气可以相互排斥、相互抵消甚至相互融合,但从来不会有相互遮掩的,相反,若是二者强度近似,相遇时的冲突往往会使彼此的存在感愈发明显。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不像是灵气间的克制,倒更像是你对于‘三垣慑汉’的感受被你自身强化了……”
“啊?那是……什么意思啊?”湛泠霄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
“不懂就不懂吧,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哈哈!”中隶征鸿也只是一笑带过了,“反正归根结底,你就是担心日薄山出事咯?”
“嗯……中隶大哥你说,万一连仙尊都敌不过珉界,那仙界是不是……就没戏了……”
“哎?听你的意思,是说仙界里就不可以有比仙尊更厉害的人了?”
“哎?难道有的?”湛泠霄从来就没敢想过,有人居然能超过仙尊。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嘿嘿!”
“……”
“喂,你那算什么表情啊,可别一脸‘你敢耍我’的样子啊!”中隶征鸿看湛泠霄没有“追击”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道:“确实,千年以来,仙界中无论是修为还是手腕,能出元穹其右者寥若晨星,而且还都只是在传说故事里。因此若说一个没有,实际也不过分。不然他为什么能一直稳坐仙尊宝座,千年以来都不曾变动呢?”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理论上是可以有人超过仙尊的。”中隶征鸿嘴角一扬,就又成了那个娓娓道来的博学师父的样子。“你应该也知道,现有的修炼体系便是仙尊自己创立的。所谓‘阴阳、虚实、万象’的术法三重境界也好,太司少司的修为等级也罢,都是元穹成为仙尊之后才有的事情。”
“这我知道啊,那又怎么啦?”
“你想想啊,他老人家在他自己创立的三重境界里都才到第二,这就说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在可能的范围内,完全可以再进一步。否则干嘛不把自己排第一?”
“那……也许……就是仙尊他比较……比较谦虚呗?”
“谦虚?”中隶征鸿满是不屑的笑了两声,就像湛泠霄刚讲了个很一般的笑话一样。“噙阳山和垄阴山的往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唔……也算知道一点吧,怎么了?”
“‘怎么了’?那你知不知道,当年若完全遵从众望所归的原则,现在的仙尊就不该是元穹,而是殷之皝啊?”
“啊?!”湛泠霄闻言已是瞠目结舌,大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就吃惊了?”中隶征鸿看到湛泠霄的表情,竟生出了几分得胜的喜悦,“你可能知道元穹是因为千年前与妖族的一战居功至伟,才荣登仙尊之位的。但你知道其间的详细经过么?”
湛泠霄痴痴地摇了摇头。
中隶征鸿嘿然一笑:“也罢,那我就说来听听。要知道,妖族一战之后,虽然仙族一方完胜,但不少散仙流派也伤亡殆尽,就此没落。因而设立一个万人之长的位置,并非为了方便统领仙界,而是为了将修炼体系划一。于是歼灭妖族的功劳,正好用来验证修炼体系是否完备。最终不出意料,受到广泛推举的就只剩了两家——”
“就是仙尊和殷太司?”
“不错,说到底还是噙阳山和垄阴山的‘正统’之争。当时,最有可能上位的,其实是垄阴山一派。然而,元穹先发制人,创立了‘仙尊’一职,将对修炼体系的执掌权力扩大到了对整个仙界的统治上。如此这般,一来殷之皝特立独行,较之元穹似乎少了些深沉,修行治学尚有可为,若是为政便不如元穹称意;二来他自己也是坚辞不受,为表决心,甚至当众逆变自己的气海,致使他修为大损,于是仙众只好作罢。顺便一提,此后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闭关的原因,也就在于此。
“事已至此,元穹当上了自己创设的‘仙尊’一职,就再顺理成章不过了。而所谓的‘垄山秘术’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言而喻了吧?”中隶征鸿看了看早已茫然无措的湛泠霄,笑着问道:“所以说,你觉得呢?”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湛泠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被一界中人景仰已久的仙尊,居然心里埋着这么深的算计?
“只要想知道,总能知道。你别忘了我游历了五湖四海——”中隶征鸿突然把嗓子又压低了一点,“甚至连珉界我都去过。什么样的见闻我没经历过?”
“啊!”湛泠霄又是吓得一声尖叫,向后直退了两丈远,转眼间“霏烟润雨”已经举在手中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瞧给你吓的,收起来吧小姑奶奶!”中隶征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我就是想吓唬你一下,你还真被吓得这么要命啊?我是去过珉界不假,可我又不是珉人,更不会对你下什么黑手,你害的哪门子的怕啊?哈哈……哎?”
对面的湛泠霄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中隶征鸿也终于笑不出来了。
“你不是珉人我知道!可你说了那么多针对仙尊的话,怎么证明你不是叛徒,怎么证明你不杀我只是为了利用我、为了套我的话?”
“……丫头?”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看湛泠霄一副悲怒交加、泪眼欲滴的样子,中隶征鸿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虽然这甚至都算不得一个玩笑:“丫头,是我不好,你别这样!我不是什么‘叛徒’,但我也没法证明。你若还信得过我,就再叫我一声大哥;否则……唉,随你的便吧。”
可他哪里知道湛泠霄的心思——因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霎那间涌上来的委屈是从何而来。她只觉得害怕,却主要不是怕死,而是怕面对可能的现实,那就是眼前这个人终归将与自己陌路。不过短短的一段日子,她却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照顾和包容。如果他与自己不是同道中人,珉人也好,叛徒也好,总归是要离开的吧。而那样的结果,现在的她已经不敢想象了。
哪怕她知道,他只是一个相识了不久的陌生人。
中隶征鸿见湛泠霄仍旧没动,试探着挪着步子,逐渐走到了她的面前。
“丫头……唔!”
湛泠霄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握着“霏烟润雨”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另一只手却攥紧了拳头,狠命地向中隶征鸿的胸口连连捶了几拳,而后一转身就向林子深处跑去。
“快回来!危险!”然而中隶征鸿哪里喊得住她?中隶征鸿长叹一声,也向着她的方向跟了过去。
要说今天也是运气好,芃林的幻化似乎比往常缓慢了许多,而且林子也仿佛不若以前那般繁密了,本来不见天日的林中,竟也能隐约望见空中的一轮圆月了。虽然中隶征鸿也不明白,究竟是自己感觉的问题,还是林子本身有了改变,但至少不是坏事,毕竟两人虽然拉开了一些距离,却仍然没有被林子隔断。只是那种瞬息万变的嬗化并未完全消失,虽然那个身影就在眼前清晰可辨,中隶征鸿却也没法使用疾行或者驾云追上去。
“这丫头究竟搞什么啊……丫头!快停下!”
“你管我!”湛泠霄还是没有停步的意思。
“这算哪门子情绪,我那个玩笑有那么十恶不赦吗?”中隶征鸿不知道湛泠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体力。突然横生出来的枝杈不时地抽打着他的脸,开始他还在不停闪躲,后来就索性用右掌心的那根晶白的短棍胡乱地敲斩。在芃林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和距离,中隶征鸿只觉得应该追了很久了。
就在这时,湛泠霄忽然自己停下了步子。
“丫头,你、你要干什么啊你!万一要是——”
然而他终于不作声了。他看见,湛泠霄的颊上已经赫然挂上了两根晶莹的玉箸;而她的两手也紧捂着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喊出声音。
她的眼前,是一场厮斗的场面,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一女两男正与另一个男子缠斗在一处——说是厮斗,却更似追杀,细看来分明是那单独一名男子一直压着上风。另外三人且战且退,不过须臾之间,便数次身临险境,每人的破绽都足以致命,亏得三人互为援手,才勉强撑住这一时。
中隶征鸿看她这个样子,早就猜出了其中的端倪,干脆便只扔下一句话:“待着别动,我来!”
湛泠霄还没反应过来,中隶征鸿却已经冲了上去,右手中那根晶白短棍一缕光华暴起,已然扛下那男子一式。
“你小子!半路插手,算什么英雄!”对方显然十分愤怒。
“哟,那你倚强凌弱,就算好汉了?”中隶征鸿十分轻蔑地一声冷笑。
“少废话!既然你敢杀出来,本事就别藏着掖着,爷爷我可不让你!”
“爷爷?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人家?那你不让我,我还得让你呢!否则给你一把老骨头打散了,倒说我不尊老!”
“我呸!臭小子快来领死吧!”那男子手中的三截长棍一抖,飞舞的烈焰在空中绾出了一朵绚烂的花。
而中隶征鸿手里那截短棍也有了变化:只见从一端喷薄而出的光华越聚越浓,最后竟以那短棍为手柄,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你那算是什么东西?我看不是念刃吧?”那男子对中隶征鸿手里的东西似乎颇为不解。
“是不是又怎样?怕了?”
“废他^妈^的话!”不待中隶征鸿反应,扑面而来就是一条火龙。亏得中隶征鸿反应还算迅捷,瞬间侧身一闪,基本上是让对面扑了个空,饶是这般,鬓边的一绺头发还是被烤成了焦炭。
“有两下子嘛!报个家门吧?”中隶征鸿知道,若是一对一地较量,自己未必是对面的敌手。
“也好,也该让你知道死在谁手里!听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少司孟奭是也!”
“这家伙是少司!难怪……”中隶征鸿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不愧是少司,果然好功夫!在下散仙——”
“将死之人,报上姓名又有何用!我说过吧,爷爷可不让你!”话音才落,孟奭起手又是一条火龙。
“瀚海阑干百丈冰!”中隶征鸿见势不妙,再不隐藏实力,翻手立起一式,数道冰凌在剑刃边碎裂飞旋,随着他腾空飞身侧旋,冰刃便逆着火龙钉了上去。然而不过是勉强抵住,等到冰刃飞到孟奭面前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起式了?这就挺不住了?真他妈废物,就这种实力也敢拦我!”眼看孟奭也要起式,忽然一声大叫,右肩上赫然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你……!”孟奭指着身后那个握着一道光鞭的年轻人,一时气得语塞。
“不好意思,可是我们三个也不是来看戏的!”那年轻人手里的光鞭雷光闪动,他后面的一男一女,手中的兵器也都光芒辉映,蓄势待发。
“好小子,干得漂亮!”中隶征鸿趁此机会,连出三剑。虽然不及孟奭的招式凌厉,但毕竟孟奭心神受扰,中隶征鸿这一招属于出其不意,纵然让孟奭格住了两剑,却还是从胁下擦中了第三剑。深寒的冰灵从剑尖直透内里,使孟奭不由得手上一软,三截长棍就势脱手飞出。形势登时逆转。
“你们几个混蛋!给爷爷记着!”孟奭见势不敌,原地一转,不待另几人的招式及身,便遁形逃走了。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先前被追杀的三人见已安全,连忙朝着中隶征鸿齐齐拜谢。
中隶征鸿朗声大笑:“当不得,当不得!我得谢你们!要不是你小子机灵,现在我们四个都得躺下!”
“前辈说笑了!他本是冲着我们来的,劳烦前辈出手已是感激不尽,我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这声谢,前辈当得!”
中隶征鸿连连摆手:“我可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大义,帮你们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却听中隶征鸿一声呼喝:“丫头,出来吧!”
惊魂甫定的湛泠霄迟疑着步子从树后面挪了出来,一双大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事实上,除了中隶征鸿,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泠霄!”
他们的头上,一轮明月冷冷地照着,透过纷乱的树枝朦朦地笼着,似乎在告诫这些沐浴着它寒凉光泽的生灵: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这两者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附:《七绝·陈年》
一纸英魂尽楚江,东城何处问刘邦?此间青史谁勘误,只付渔樵叹晓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