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的煤堆前面，瘫坐着的贾金旺一脸晦气。
看见陈磊进来，似乎有了点底气，黑乎乎的手，指着旁边站里的张建军，理直气壮的说“他用力推我，造成我受伤了，要去医院治疗。”
张建军当然是不承认，很干脆的说“我没推他，他喝酒了，非要进来，是他自己栽倒在煤堆旁边。”
看看煤堆附近散落在地上的煤炭，陈磊也没有说话。
类似这样的事情，往往是各执一词，屋内就他们两个人，如果没有证据，很难判断谁是谁非。
但是，公司有非常严厉的规定，别说班中饮酒了，即使是在检查过程中发现更衣柜、工具箱里有酒瓶子，都是要最少扣200元，从重要扣全月奖金，班组、班长、科长一长串的人都摆脱不了责任。
从这一点上说，张建军没有主观责任；从老贾跌倒的位置上看，也有他脚下不稳滑到的可能性。
贾金旺这个人，陈磊对他有一丝好奇。一般安排在公司搞卫生的人，大多是老弱病残，或者智力障碍的都有。
一次在单位洗澡，他与贾金旺恰好站在隔壁喷头，无意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老贾身体似乎强壮着呢，最少外观如此。平时言谈接触，也很正常啊！
工厂的各个岗位有系数区别，现场的作业岗位工资、奖金、防尘费等，算下来全月的收入总额，要比后勤搞卫生的人员高很多。
老贾赖在机关搞卫生，有手有脚的不去努力多挣钱，对于偷奸耍滑的人，陈磊就有几分看不起他。
后来，稍一接触，又是有几次的酒后闹事儿。如果不是行政科的马科长一再给讲情，早就打算处置他了。
先入为主的印象，陈磊以为老贾又在耍赖，有点不耐烦的问他，“能不能站起来？身上哪疼啊？”哼唧了几声，贾金旺在身上指了指说“腰痛，屁股侧面疼痛，肢膝关节也疼！”
看他皱眉、忍痛的模样，陈磊有点狐疑，这样装得太像了吧。考虑一下，直接拨通马科长的电话，简单把事情原委叙述一遍。
他不想去替两人区分责任，怎么处理就让行政科拿个意见吧。
耳畔传来马科长爽朗的声音：“老弟，我还需要几天才能回公司，你帮助哥哥处理一下，等回去，哥哥感谢你。”
行政科剩下的都是几个女同志，平时马科长对他也很热情，彼此相处的关系不错。话说到如此，陈磊也不好再推脱，他出面处理还是比较合适。
放下电话，他表情严肃的对张建军说：“这样吧，你把事情经过写一份，一会儿交到保卫科刘广利那里，怎么处理，等马科长回来再定。”
张建军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看陈磊。
现如今的社会，真是招惹到这样的死赖皮，如果真的受伤了，医药费、误工费之类的赔偿费用，他就够呛。
又看看瘫坐在地上的贾金旺，陈磊沉吟一下，问道：“你真站不起来了？”老贾仰着头，舔着脸低声回答说：“浑身疼！”。
“好吧，小王，你去叫两个保安，扶他起来，我去开车，咱们送他回家。”陈磊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做了决定。
歪歪扭扭的扶着老贾上车，按照他的指路，切诺基往门头沟方向开去。路不很远，40多分钟左右，七扭八拐的也就接近一片面积很大的PF区，到处是私搭乱建的低矮小房。
小区前面是散发这一股腥臭味道的河沟。狭窄的道路被挤压的汽车都过不去，几人只好扶着老贾下车。
挂了几个弯儿，往最后一排房走去。夏天黑的晚，脚下还看得清楚，平房前有不大的小院，屋内隐约传来电视机播放的声音。
陈磊上去敲门，应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中等身材，简朴的一身衣服，稍显肥胖的体态，红红的脸庞有些发暗，透着一些疲惫。
这个妇女陈磊其实见过，贾金旺每逢发工资以后就去喝酒，每个小饭店也不多喝，要两个小菜、喝几两，又换另一家；每次喝酒都是醉醺醺的回家，甚至有几次还找不到家门，彻夜未归。次日，鼻青脸肿的到单位上班。
他媳妇几次找到单位，要求每个月的工资、奖金不能直接发给贾金旺，必须由媳妇代领。
清醒的时候，贾金旺也答应下来。马科长很有经验，就让他书面认可，并夫妻双方签字才可以。
听打字室的梅姐说过，贾金旺与这个媳妇是二婚，女方以前有一个儿子，结婚后两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夫妻双方经常打架，感情并不太好。
媳妇以前的单位在MTG区属企业，后来也下岗待业了，平时也就打一些零工挣钱贴补家里。儿子学习成绩不好，找不到合适工作，目前也是在附近开黑车、拉私活儿度日。
打个招呼，转眼看见被扶进家门的贾金旺，他媳妇以为又是醉酒回来，脸色顿时变的铁青，刚刚看见陈磊浮上来的笑容一丝不见。
陈磊也不在意，打量一下屋内的环境，不大的平房只有一间，门口连着窗户，摆放着一个桌子，电视机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十几平米的室内有一个长布沙发，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上面蹦跳；这个推拉式的沙发可能就是晚上睡觉的床了。
屋内的地中间，摆放一张折叠的方桌，有点坑洼的小铝盆里面有些豆角，看来还没有做饭。
似乎是听见外人说话的声音，放着门帘的里屋晃荡着走出一个小伙子，二十余岁的年龄，大约有1.85米的身高，脸上还挂着粉刺。
陈磊估量里面也就是能放一张单人床的空间，低矮的小屋估计还是后来自己搭建的。
看见贾金旺委顿的模样，小伙子顿时怒了，扯着嗓子喊“谁惹了我爸，我去找人收拾他。”
老贾还是有点怵陈磊，看他一眼，摆手低声说“没事儿，是我自己摔的，单位的领导给送到家里来。”
媳妇与孩子闻言，脸色顿时缓和起来，招呼陈磊他们进屋。环视一下，估计进去也没有地方待。
说一声，照顾老贾，有事儿给单位打电话，陈磊也就迅速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