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听信他的话,他是徦冒的朝廷命官!”何琅也走了出来,大声向百姓喊道,“吕刚是否有罪,不是一两个人说了就算、就能只手遮天的。”
“你是谁?”坎儿精尖声问道,“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的话可信不可信?”
“我是登州知州何琅,所说的话能代表朝廷!吕刚这人我还是很清楚的,做事着急了点,但是能为民造福,还算是一个好官!”何琅这人能文能武,说话时底气较足。
“放你娘的狗屁,”李三郎跳出来骂到,“鲁大郎一家死于非命,这事跟他没关系?吕绸绸奸污了胡寡妇,吕刚却判胡寡妇祼身游行,害她上吊自杀,吕刚没有责任吗?你这个颠倒黑白的狗官,我看跟吕刚就是一路货色,好不到哪里去!”
“吕刚是好官?你眼睛瞎了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大怒,“这两年大旱,他不仅不向朝廷上表奏请减免赋税,反而还加重税赋向上面表功,可怜我的孙儿孙女都被饿死了。这是为民造福?这是造孽!”
“大家别听他的,他是吕刚的表兄,听说还与吕刚的妻子赵氏有染。这样的人有背伦理道德,可谓猪狗不如,他说的话还有廉耻吗?”一个中年男子叫道。
“他想包庇、提走吕刚,我们坚决不同意,害人者必须偿命!”有人高喊道。
“吕刚该千刀万剐,向贵江县百姓谢罪!”有人叫道。
“万民表在此,若何琅执意包庇吕刚,我们就上京城告御状!”坎儿精手上抱着一捆素绢。
何琅不出来说话还好,一出来,就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大家七嘴八舌,说得他的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连他也想不到,民怨会这么大。但是,不为赵氏母子平反,登州城隍就不敢放赵氏和吕绸绸还阳。
不过,这要想救赵氏母子,看来,利用民意应该不行。只有通过刑部下来的官员一途了。所幸,有消息传来,刑部下来的人是张抗,跟自己是同一年中的进士,都是蔡太师的门生。
张抗是个念旧的人,只要自己能说动蔡太师写封信给他,他定然会帮自己的忙。这些愚民真以为靠小小的监察御史和一个什么副使就行了?真是可笑之至。
再说,如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是谁呀?那是蔡太师的大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师兄。蔡太师虽然告老还乡多年,但是“虚弱期”已经过去,君上顾念老臣,说不定还让他回朝镇场面。
蔡太师就在贵江县的清桐乡,自己一直以来就叫吕刚对他家多加照顾。这几年旱灾,还免了他家的赋税。并且,这过年、寿辰、大小喜丧,自己和吕刚也是每次必到。这人情还是在的,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何琅心中稍安,面露鄙夷地看了王可和众百姓一眼,拂袖进入大门,穿过仪门、大堂、二堂、后院,与众随从从后门而去。
再说王可,在县衙门口,取出御史令,向众人道:“昨日龙王爷托梦与我,要我与大家荣辱共存。我是贵江县子弟,就是拼了小命也要将吕刚这等恶官污吏绳之以法。但是,我们也要小心,何琅定然会上窜下跳,不会善罢甘休,大家一旦有什么讯息,可到龙王庙告诉我!”
“副使大人,您不就住在龙王庙旁边的清芳园嘛,我们省得,前段时间,在龙王庙您还出手打断了吕狗狗的脊椎骨,真是大快人心呀!”李三郎大声说道。
大家一听,原来当日出手惩治吕绸绸的人就是副使大人啊,副使大人真是嫉恶如仇,一下子,大伙儿对副使大人好感上升。
“还有,十多天前,副使大人的母亲柳老夫人大发雌威,用一枚花生大的石头,掷瞎了吕狗狗的一只狗眼,那吕狗狗都痛尿血了!”坎儿精也叫了起来。
“真是狮母虎子呀!”有人说道。
“公审当日,好象副使大人就是对赵氏母子的行刑之人……”有人慢慢回忆起来。
“原来如此,难道副使大人与吕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人奇怪道。
“你知道什么,听说副使大人是崖山的,以前是一介布衣,根本就不认识吕家之人,只是看不惯吕家调戏民女,胡作非为,才愤而出手的……”
“副使大人不畏强权,有胆色、有气魄,真是勇武之人啊……”
大家纷纷议论,对王可肃然起敬。
“多谢大家抬爱,陆某惭愧了,”王可向众人抱拳,“陆某其实还是有私心的,陆某的姨父是青山县的一个郎中,被诬告治死了吕绸绸的一只鸟,最后锒铛入狱,表弟逃亡时被杀,害得是家破人亡。想我表弟当时才不过十多岁,遭此罹难,世间还有正义吗?
“后来,我才知道,这吕刚一家所害的人,比我姨父家惨的,是大有人在。吕刚就是蜀国的毒瘤,贵江县的心腹大患,有他在日,我贵江县就无安宁之日!”
“对,陆大人说得对,吕刚不灭,我等心中难安!”大伙说道。
“大家放心,此事国师大人已经知晓,我就是不要这条小命,舍去这七尺之躯,也要力拼,将吕刚这恶官凫首示众,给大家一个交待。”王可道,“不过,现在大家还是暂且回去,先散了,生计要紧。”
如今,已经入秋,正是忙活的时节,大家都要早早为过冬储备粮食。这一两个月,雨水丰沛,瓜豆菜粮,长势喜人,大家又都有了奔头。
不过,百姓都没有把这功劳算在吕刚头上。因为,龙王庙的庙祝黎叔说了,龙王爷托梦于他,之所以几年不雨,便是吕刚恶政之故。但是,看到黎民悲苦,发了怜悯之心,以后还会点化人杰或直接化身入凡,带领民众走上小康之道。
开始大家还不信,然而县衙里的水井无故干涸,雨水过衙门而不入,一个多月皆是如此。有人专门在下雨的时候去看了,发现全县皆雨,独剩县衙,才知晓神奇,知是吕刚恶了龙王爷。
及至吕刚下狱,县衙井里的水又满了起来。雨水滋润起衙门旁的大榕树,瓦背上又滴下了水帘。这时大家哪里还有怀疑?吕刚为政,那是天怒人怨啊!
众人散去,王可叮咛县丞、主簿和县尉几句,并没有回水府,而是向龙王庙方向走去。今天,王郎中和老妇人回来,他自是要去拜见。他跟王郎中商量过了,叫他就搬来宁江县,这也与老妇人有伴不是?
回到清芳园,却是热闹,院子里有不少的人。王可一看,除了郎中、老妇人、青缨、阿初、鲤姑、大牛和大妞外,余寡妇和林锐来了,大牛的母亲鲁氏也来了。
王大牛的父亲去世多年,鲁氏辛苦拉扯大了大牛,人也老迈了。大牛听了王可的话,到贵江县谋生计,自然也带上了她。
本来,他们搬迁,要经过里正,再得到县里户房准许之后,发了路引才能过来,最少也要十天。政府对人口流动的控制极严,因为蜀国以农为本,人口流动太大会影响赋税的收取,耕种的人少了,就保证不了当地政府收的赋税。因此,不提倡人口迁移,特别是跨县、跨州、跨府。
但是,青山县知道了王可的监察御史副使身份,这些都是他的人,哪敢为难?便一路绿灯。
除了这些人之外,王可还发现大牛从马车上扶出一个佝偻的老道。老道真是太老了,走都走不稳了,脸上长满了老人斑,白胡子一直垂到胸前。
“道长爷爷,青缨力气大,你扶着青缨走!”青缨将东西从马车上取下,来到老道的跟前。她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却长到了老道的肩膀。
“青缨真是个好孩子,”老道有气无力地道,“有你大牛哥扶我就成,忙你的去吧!”
青缨一眼看到王可,高兴道:“哥哥,我们回来了,你快买烧鸡去。”
老道听青缨喊哥哥,也转过头,望了王可一眼,王可只觉光芒一闪,似乎有阳光刺来一般。可是,再一看,却发现老道已在大牛的搀扶下进了一间厢房。
“青缨,那道长是怎么回事?”王可悄声问道。
“你说道长爷爷?嘿嘿,他可好玩了,”青缨笑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路边休息。看见他用石头掷那秋蝉,一掷一个准,连姨母都服呀!可不知为什么,有一只在栎树上的蝉他怎么掷都掷不中。于是……”
据青缨所言,老道可不象自己看到那么虚弱。因为掷不中那蝉,老道气急败坏,猴子一般往树上爬去。那树挺高的,他却三两下就上去了。
大家都说他好身手,老妇人还在树下赞呢。他却一跃去捉枝梢的蝉,可是蝉却飞了,他掉了下来。
“结果摔伤了?”王可皱眉问道。
“才不是呢,”青缨笑着摇头道,“他掉下来没事,却在那里直跺脚,拿脚下一条蛇出气,那蛇本来不理他,他却跺了几脚它的尾巴。那蛇一怒,咬了他一口,他当场就瘫了!”
“噢,那是什么毒蛇?”王可奇道。
“不是什么毒蛇,”青缨兴奋道,“火辣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