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河井武士胡乱地将面包牛奶往嘴里填后,立刻前往独立屋,打算去确认那些应该还留在地上的足迹。
此时,干硬的地面上一共残留着五道脚印,除了有几个是警方人员的脚印之外,河井、加藤和理子的脚印依然清晰可见。
武士一边避开守卫警察的视线,一边若无其事地走近脚印旁观察。
在阳光的照耀下,昨晚武士看不清楚的细节,现在全都一目了然。
被警方认定是加藤的大凉鞋脚印虽然可以判别出形状,但还是被雨水冲掉了一些。
与之相比,理子留下的脚印却相当工整而清晰。
下雨的时间应该只有十到十五分钟……武士正在思索之际,背后忽然有声音响起:“怎么又是你?”
武士回头一看,原来是赤木刑警站在身后,大概是因为昨天审讯了理子一整夜,没有好好睡觉的关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河井,你又想干什么?”赤木刑警搔着下巴问道。
“赤木刑警,我想说的话有一箩筐呢!如果你想听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说给你听。”
“实话说吧!今天早上警政署的山口警视打电话来找我,他似乎相当器重你,还要求我尽全力配合你……你到底想怎么做?”
武士闻言不禁在心底里窃笑着。
实际上,武士一大早便打了通电话给自己的表哥,也就是山口林泉警视,告知他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经过。
表哥曾经说过,警察是一种纵向的组织,警政署的权力虽然未必可以罩住地方警察,不过警政署的警官是警察世界的明日之星,因此地方警察根本不敢随便得罪,更何况是一个警视。
正因为如此,赤木刑警才会改变他对武士的态度。
“我没打算怎么做,只希望身为第二位发现尸体的我,能够帮上警方一点忙。”
此时,赤木刑警脸上的表情变得没那么紧绷了。
“赤木刑警,你们侦讯理子夫人的结果如何?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们带她回警察局之后,她一句话都不说,我想理子夫人大概决定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沉默?怎么会这样……”武士不解地喃喃自语。
理子夫人一定是中了凶手的圈套。她对于自己被警方怀疑一事,一定也感到相当的意外。可既然如此,理子夫人为什么要采取三缄其口的态度?一般来说,嫌犯是害怕一开口会露出破绽,所以才保持沉默,这是心虚的凶手最常采用的逃避战术。如果理子夫人是无辜的话,应该会坚决表明自己不是凶手才对……
武士不停地思考着。
赤木刑警可能也和武士有着同样的疑惑,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困惑的表情,但内心对自己推断理子夫人是凶手一事却益发感到信心十足。
“真是的,难道理子夫人不明白吗?她越是保持沉默,我们就越觉得她可疑。”赤木刑警用坚决的语气说道。
“赤木刑警。”
“何事?”
“我能不能进独立屋去看看?”
“昨天在警方到达香川家之前,你这个好奇的外行侦探不是已经看过一次了吗?”
“我想再去确认一次,拜托你!”武士深深地鞠躬请求。
赤木刑警见武士的态度这般谦虚,也只好干脆地应允道:“好吧!”
独立房中的摆设除了凉鞋被警方没收,尸体被运走之外,其他跟昨天晚上见到的状况并没有多大变化。
原本躺着加藤尸体的床上依然散放着大量的蝉壳,只不过都被拨到一边去了。
独立房里到处都放着写有数字的白色塑胶板,但是武士根本不了解它们代表什么意思。
武士把高筒运动鞋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踏进室内。
“那些蝉壳有一点脏,之前好像是放在那边那个塑胶瓶里面的。这一点我怎么想都想不透,为什么凶手要把蝉壳撒在尸体上?”赤木刑警不解地说着,随即又定定地看着武士,“外行侦探,你有什么看法?凶手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我姑且听听你的推理吧!”
赤木刑警用一种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武士仍然专注着自己的事情,看也不看赤木刑警一眼便回答:“我想凶手会做下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一定跟凶手在不留下任何脚印的情况下离开现场的诡计有关。赤木刑警,我们只要解开这个谜题,绝对可以找到真凶。”
“你真的认为凶手有设下诡计吗?”
“当然啊!凶手在杀死加藤先生之后,一定灵光一闪地想到某个诡计,好让自己摆脱杀人罪嫌。凶手大概是在瞬间找到了一般人认知上的盲点,以至于想出一个一旦我们解开谜题之后,一定会恍然大悟的诡计。说不定我们目前找错了方向,所以才没有注意到盲点的存在。”
“盲点?既然警政署的山口警视如此看重你的推理能力,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如何解开这个谜题吧!”赤木的语气中仍然带着嘲讽的意味。
武士置若罔闻地按照自己的步调观察独立房里的状况。霎时,他的视线落在入口处的白色伞架壶。
这个伞架壶跟昨晚武士发现尸体时一样,还插着一把蓝格子雨伞。
“赤木刑警,这把雨伞是加藤先生的吗?”
赤木刑警点头回道:“嗯,这大概是加藤明彦从东京带来的东西。”
说着,赤木刑警拿起这把雨伞。
这把雨伞长而尖的前端镀金部分,还闪着十分亮丽的光芒,看起来似乎才刚买不久。
武士边拨弄头发边说:“昨天下午,我跟加藤先生一起到独立房来时,并没有看到这把雨伞。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还被这个空的伞架壶给绊了一跤。可是,我后来发现武藤先生的尸体时,这把雨伞确实是这样插在伞架壶里的,这么说……”
“大概是加藤明彦最后一次来独立房时撑来的。再说,那时候不是刚好下着大雨吗?虽然这里距离主屋后门口只有六、七米,但他应该还是会撑雨伞来的。”
武士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说道:“是吗?加藤先生果然……”
“果然什么?”
武士没有回答赤木刑警的问题,又开始仔细地环视室内。
随后,他将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那个空塑胶瓶。
事实上,那个塑胶瓶原本装满着撒在尸体上的蝉壳。
“我可以看看这个吗?”武士不等赤木刑警回答,一把将塑胶瓶抱了起来。
“喂!河井,我们还要采指纹的,你不要随随便便……”赤木刑警苦着脸阻止道,但是为时已晚。
武士瞄了赤木刑警一眼,迳自将瓶盖打开,把手伸进瓶中摸索着。
“瓶子里连一点蝉壳屑都没有……赤木刑警,警方应该只曾往塑胶瓶外采集指纹吧?”
“嗯,没错。”赤木刑警点头应道。
武士凝视着塑胶瓶,突然间好像想到什么事地猛然抓起附在瓶子上的把手。他慢慢地晃动着塑胶瓶。
“没想到这么轻。”
“河井,你到底想干什么?”
赤木刑警完全不能理解武士的行动有什么意义。
武士没有回答,只是把塑胶瓶放回原处,接着又走到另一边去,企图用两手抱起伞架壶。
“唔,这个倒挺重的。这么说来,凶手果然……”
“喂!我问你,你到底在干什么?”赤木刑警不耐烦地大声诘问。
“赤木刑警,我已经知道凶手耍的诡计了。”武士回道。
“真的?”赤木刑警惊讶地问着。
“接下来,我们便可以找出设下诡计的真凶。没想到那些蝉壳果然就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
“喂!你不要在那边胡言乱语好不好?凶手一定是理子夫人!”赤木刑警鼓着两个鼻翼,非常坚持自己的主张。
武士毫不客气地否认道:“不!理子夫人不是凶手!昨天我已经说过了,如果理子夫人是凶手的话,怎么可能在独立房里逗留一个半小时呢?”
“那是因为她一时气愤而铸下大错,事后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在独立房里犹豫着。”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请问你,如果理子夫人是真凶的话,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三明治又该如何解释?警方推断加藤先生是在傍晚五点半左右死亡,这么说,理子夫人必须在还没到傍晚时把晚餐送到独立房来。我们通常是在过了七点以后才吃晚餐,理子夫人却在五点半的时候为加藤先生送晚餐过来,这又是为什么呢?如果理子夫人是为了演一出送晚餐过来时发现尸体的戏,照理说这应该是一桩有计画的杀人案,那么绝不可能演变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在独立房里犹豫着的情况才对。赤木刑警,如果你以这种想法断定理子夫人是凶手的话,不就产生心理上的矛盾了吗?”
武士强硬的态度让赤木刑警大感不悦。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理子夫人留在现场的脚印就是最重要的证据。”赤木刑警语气坚决地说道。
“警方办案不应该只着重物证,应该也要重视心理上的证据才对。再说,心理上的证据有时更会让凶手无所遁形。”武士丝毫不让步地说。
“够了!这些道理我都懂。如果理子夫人不是凶手,那么请你告诉我,真凶如何能在不留任何脚印的情况下逃离现场?只要你能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我一定会接受你的说法。”
武士听到赤木刑警说出这番话,毫不犹豫地回道:“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请你将所有香川家的人都集合到起居室去?当然也包括理子夫人在内。赤木刑警,我一定会解开这个事件的真相给你看!”
赤木刑警听了仍沉默不语。
武士见状,露出自信的笑容说:“放心吧,赌上我青年名侦探河井武士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