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这里,这里!拦住他!”
离国都城,绥州,几个衣着富丽的孩子正在巷道中围堵一个身形瘦小,衣着朴素的孩子,那孩子比其他孩子要小一个个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在巷子里踉跄地跑着,着实狼狈,无奈还是被堵住了。
“哼!还想跑!”为首的年龄最大的孩子,朝着那孩子的肚子就是一脚,紧接着就是一群人接连不断的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道:“废物!不是蛮族的王子吗,起来啊,你们蛮族不是厉害的很吗!”
“我叫你跑!质子也想跑,你爹妈都不要你了,跑去哪!”
“我最喜欢骑蛮族的马了,来,起来让我骑骑!”
地上的孩子只是抱着头,蜷缩着身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住手!”一身白衣的孩子跑来推开了他们。
“你是谁,还敢管我们的事!”为首的孩子抬手就是一拳,却不曾想被那白衣孩子一拨,紧接着在他脸上给了他一拳,“好啊!你敢打我,给我打,打死他们!”剩下的孩子纷纷动手上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两人都翻滚在地。
“你听着,不想挨打,就一起还手!”白衣孩子抱着头对一直蜷缩着的质子说道。那孩子攥紧了拳头,突然大吼一声,抓起身边的石头,就朝着打人的孩子砸去,有两个闪避不及,头上都给开了光,两人趁机逃离开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西下,两人喘着气在河岸边坐下。望着夕阳,良久未语。
“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也被人这么欺负过。”
“救我受那么重的伤,不值得,你知道吗?我是。。。。。。。”
“质子吗?我可不在乎,我想要保护的人,就一定不能受伤比我重。”
“保护弱者吗?”
“那我得成为强者!”
“你要做皇帝吗?”
“皇帝很强吗?我只要能保护我身边的人就行了。”
“是吗?可我想做皇帝啊。。。。。。”作为质子,这或许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更何况是蛮族的皇帝。
“想做就做呗,我相信你可以的。”
“真的吗?”
“当然,日后我们都要成为强者,我要保护身边的人,而你做你的蛮族之王!”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开怀大笑了起来。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蛮族的名字很长的,你还是叫我姬如尘吧。”
“如尘?谁帮你起的,很好听的名字啊!”
“我自己起的,现在的我就和尘土一样。哎,那你呢,你叫什么?”
白衣孩子伸手指了指染红了的云朵,“喏,就是那个!”
姬如尘点点头说道:“云,我以后也会保护你的!”
。。。。。。
北原,千匹骏马飞快地奔驰着,那是蛮族铁骑,曾经让整个中原生灵涂炭的可怕存在,只不过现如今却是为了交换质子而来。
“报!”一位满足士兵由前方而来,“参见七王子殿下!”
一匹马从队伍中慢慢地上前,一个男子披着兽皮所制的披风,手臂裸露在外,可以看到那虬龙状的肌肉,反射着古铜色的光,这就是蛮族的七王子,“起来吧,有何要事?”
“殿下,三十里处有一支大军正向这里靠近!”
七王子皱眉,“可知道是哪国的军队?”
“不知,并未看到旗帜,但不会是大梁的军队。”
“这里离大梁还有多远?”
“禀殿下,还有不到百里。”
“报!”这时,东西两方各有人回来禀报,“报告殿下,东面有大军正向这里靠近!”
“殿下!西面有大军向这里前进!”
“什么!”七王子身后的护卫大惊,“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七王子眉头紧锁,“东面西面可是骑兵?”
“回殿下,是!”
“看来,这是有人想要的命了。前面必是步兵方阵,骑兵只是先行部队,只要我们快一步,就能迂回逃出包围,继续前进!”
“是!全力保护殿下!”
片刻,蛮族铁骑就整齐划一地将七王子保护在中间,全力向前奔去。
就在他们前方,集结了三万兵马,只是他们不再前行,而是就地摆开阵势,架好弓弩,等待着蛮族人的到来,在兵阵前方,一人一马高大威猛地伫立在那里,乌黑的铠甲覆盖了那人的每一寸肌肤,除了他的眼睛和嘴巴,几乎找不到一点缝隙,就连他的马也是如此,铁甲裹蹄,牙齿更是套上了一副铁牙套,看起来极为可怖,一杆漆黑的大戟插在地面上,四下无一点声响,就像是被这一人一马压迫住了般。
突然,“嗖”的一声传来,一支利箭向着那人射去,那人端坐在马上,稳如泰山,丝毫不避,待到利箭到了近前,伸手一抓,箭在他的眉心前停住了,射箭的蛮族骑兵满脸惊讶,可片刻后扔去手中的弓,抽出弯刀,纵马向前而去,这是七王子派来的诱饵,只为了打乱敌人的节奏,这也只有蛮族的人能做到这样无惧,这就是蛮族勇士,一个个骁勇善战,不畏死亡,以战死为无上荣耀。
很快,弯刀便来到那人身前,可是那人依旧稳如泰山,双臂一夹,稍一用力,弯刀就断为两截,蛮族人大惊,挥拳相向,此时,七王子和近千骑兵来到,正要绕过步兵突破,那人伸手抓住蛮族勇士的拳头,用力向前甩去,蛮族勇士整个人横飞了出去,他后面的士兵,不用等他发令,弩箭就向着前方的一众骑兵射去,首当其冲的蛮族骑兵纷纷倒下,身后的蛮族人见状,纷纷止住了马匹,七王子握紧刀柄,心中大呼不妙:“对方看来是有备而来,真是在劫难逃了。”
“放弃吧!”军阵前的人依旧不动,他一个人立在那里,宛如一堵城墙。
“保护七王子,一定要冲出去!”蛮族骑兵迅速整顿,将七王子保护在中央,又发起了新的冲击,只不过这一次是径直向前,箭雨落下,一排又一排人倒下,七王子见状下令后撤,双方对峙,七王子深知对方是不会移动的,会乱了方阵,可这样僵持太久,敌军骑兵一到,就彻底完了。正在思索之际,敌军骑兵已然来了,只不过来了一小部分,看来,是先头部队。
七王子纵马上前,“我蛮族与离国并未有结深仇大怨,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七王子不愧是蛮族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果真是智勇双全,那么快就看出来了。”
“离国早年与蛮族交好,购了很多良马,现今各国只有离国的马与我北原的马有得一比,高大健硕,而且,能出其不意地出兵到此的也只有燕、梁、离三国,不是离国还能是谁呢?”
“不错,倒也还死的瞑目。”说着就拔出了地上的大戟,“来吧,让我看看蛮族的勇猛!”一声马的嘶鸣过后,那不动如山的人终于是动了,铁蹄踏在地面上,如同巨锤咂击,整个人简直就像是移动的钢铁城墙,蛮族人的马都有些躁动,像是在害怕,眼前的人。
“保护殿下!”三名蛮族骑兵上前,但仅三下就被击飞,那杆大戟宛若有千斤之力,丝毫不能招架。片刻,这骑兵组成的屏障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戟横空,七王子上前格挡,就像被一座山撞击了一般,向后飞去,七王子顿感虎口隐隐作痛,但还是稳住身形,用手一撑,再一跃而起,力劈而下,那人抬戟格挡,随即旋转大戟,向上一挑,七王子就被弹开了,周围的人欲上前围攻,铁蹄用力一踏,群马不由自主地后退,当真霸气!
在这缠斗之际,离国的骑兵也赶来了,将蛮族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放弃吧!”那人抬戟指着七王子。
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鸣,一道虚影飘过,落在了那人的马屁股上,“离殇将军真是神勇无敌啊,难怪离国军队战无不胜。”
离殇没有回头,冷哼了一声道:“云天宗的人居然也来管这么远的事吗?”
“我白化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凑巧来了这里罢了。”
“看来你也很不凑巧地要死在这了!”离殇挥动大戟向后横扫,白化羽翻身撑在戟刃上,又旋转至一侧,大戟紧接而至,势大力沉,而且速度极快,带起了一阵沙土,白化羽腾挪翻转,撤离开去,又飞出一根翎羽,在离殇胸前擦了过去,铠甲上留下没有丝毫痕迹。
鸣鸿接踵而至,旋转着向离殇飞去,离殇想要抬戟,白化羽腾空踩在戟上,离殇用力一震,将白化羽弹开,然而鸣鸿已至,在离殇的胸甲上碰撞出一串火星,离殇用拳一击,将鸣鸿击飞了回去,刘十三接住自己的刀,盯着离殇的铠甲,只见那副甲上留下了两道淡淡的刀痕,“幽冥甲!”
离殇持戟上前,白化羽抢先一步与之缠斗,迫使离殇左右招架,一时脱不了身。
“殿下,宗主让我带话,”刘十三给七王子行礼,“北原之人善于骑射,且让殿下的勇士们以弓箭突破敌方骑兵,退守燕然山。”
七王子恍然大悟,“骑兵虽然善于冲锋陷阵,但枪兵阵与弓弩是骑兵的软肋,前方的兵阵二者皆有,且人数悬殊过大,根本无法突破,若是以骑射突围对方的骑兵的确是妙计,可是退守燕然山也只是保得一时而已,若被围困,岂不是自己往笼子里钻吗?”
“宗主交代过,若殿下有疑虑,请您看看天上就行。”
七王子抬头,几只雄鹰盘旋在云端,随即大笑道:“好!退守燕然山!”
这边,白化羽借着离殇大戟的力道,脚下一蹬就分开了,随即向着后方的离国铁骑而去,离殇见状,单手一挥,离国骑兵立即冲锋过来,而蛮族的骑兵也都弯弓搭箭迎了上去,离国的步兵方阵只能原地看着,白化羽脚下生风,灵巧地避过了砍来的刀剑,将离国士兵数人击落马下,蛮族的骑兵则射出箭雨,将冲来的离国骑兵一排排地射倒,离国骑兵阵势瞬间大乱,白化羽在乱军中来去自如,更是引起了骚乱,蛮族骑兵轻而易举地就撕开了包围,离殇纵马赶来,忽然,一柄大锤飞来,离殇顺势一挡,竟然被击得倒飞出去,但离殇不愧为离国战神,倒转大戟向后一撑便稳稳站在地面上,他的坐骑一声长嘶,向着前面的人踏去,来人徒手接住踏下来的铁蹄,一声大吼,将马推得翻倒在地,牛立拾起地上的流星锤,跨过地上的马冲着离殇攻去,离殇挥戟阻挡,两件兵器相撞,发出震耳的响声,仿佛天雷砸击山岳,周围的草纷纷低头弯腰,两个天生神力的人第一次碰撞就如此可怕!
离殇眼中流露出惊讶,能和他以力相抗的人整个离国,乃至整个天下都找不出几人,“云天宗真是人才辈出啊!”
眼下,七王子已经突出重围,刘十三挥刀而来,“蠢牛!快走!”
“哼,想走!”大戟横扫,刘十三和牛立只得回身一战,这时,离国的骑兵也将两人团团围住了,离殇持戟而立,面对着两人,道:“救人与被救其实相差不过一毫。”
刘十三感到不妙,眼角余光扫视四周,被大军包围,想要脱身实在是困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白化羽一般拥有绝世轻功,刘十三忽然全身放松,耸耸肩道:“看来我们只能被救了。”
“我倒要看看百鸟之王的凤凰能不能带着两个人飞走。”
“那只鸟走了,就没打算让他回来了。”刘十三把刀架在肩上,一脸的无所谓。
离殇皱眉,唯恐有诈,忽然一股寒意从士兵中扩散,群马躁动,一把利剑飞来,周围的骑兵纷纷让出一条道,刘十三表情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了几下,那把剑可是由他身后,从他的肩头上飞过,离殇挥戟来挡,一个身穿离国兵甲的人出现,在剑柄上一拨,剑绕着大戟转了一圈,那人绕到身后,反手接住剑,架在了离殇脖颈处,剑锋上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寒影剑!来人正是聂冰,只是扮成了离国骑兵中的一员。
刘十三揉了揉差点冻僵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聂冰,你能不能出场别那么多花样,我现在感觉脸有点动不了了。”
聂冰不语,牛立倒是笑道:“瘫不了,挺厚的。”
周围的士兵一个个严阵以待,两人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聂冰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佩服。
“寒影剑,你认为就凭这一把剑就能抵挡得了千军万马了吗?”离殇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也丝毫没有动容,这份冷静沉稳实属大将风范。
“我知道,寒影虽然破幽冥甲要费力些,可对于你的咽喉,则轻而易举。”聂冰同样面无表情。
“威胁我吗?离国将士听令,全力诛杀这些人,不用顾忌我!违令者,斩!”
“是!”
聂冰不语,寒影发出轻鸣,离殇的脖颈处一道血痕出现,周围的骑兵没敢上前,都退后了几步。
刘十三叉腰摇头道:“将军,这招对我们没用,我们的命换离国大将的命,怎么算都值。”
离殇沉默片刻,随后手一挥,骑兵们便让开了一条道路,刘十三和牛立迅疾抢了一匹马离去,待他们走远后,聂冰旋身,寒影剑飞出,开出一条道路,聂冰纵步跟上,也逃出了包围,就在寒影离开离殇的那一刹那,离国骑兵立即追赶,聂冰回过身来,一跃向前,在马背上跳跃,一瞬间十几人被斩落马下,聂冰翻身退后,执剑而立,万余骑兵不敢向前,寒影的气息让人和马都心生寒意,一匹马从聂冰后方跑来,聂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离国骑兵正要去追,离殇喝住了,“不用追了!一人独对万军,我们成就了一段奇谈!”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燕然山,虽在北原,但中原地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它曾是击败北原部落匈奴的地方,北原之患历朝历代都有,汉朝尤为严重,故卫青与霍去病接连北伐,在燕然山大败匈奴,保中原太平,故此历朝历代都有诗词歌赋唱咏燕然山。
七王子与凌云相对而坐,茶香在这高山上弥漫,沁人心脾,凌云为七王子斟茶,“殿下,可知这燕然山的典故?”
七王子点点头道:“自然知道,不知云宗主叫我来这燕然山是何用意?”
“没什么,叙叙旧。”凌云给炉火加炭,又拉紧了身上的披风。
“当真是叙旧那么简单吗?”
凌云抬头盯着七王子,“难道不是吗?”
良久,两人相视而笑,“云,很久了,真的很久了啊。”七王子感叹道,然后将身上的兽皮披风脱下,盖在凌云身上。
“是啊,当年面对夕阳许志的我们都变成这样了,真的很久了。”
“你身体怎么怎么如此虚弱?难道是旧伤。。。。。。”七王子关切地问道。
凌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坐的久了,没怎么动过吧。”
“那时我听说你的事之后,就想去看你,无奈去不得。”
“当年我们诉说梦想,可是现在,我要保护的人,都没保护得了,自己倒成了被保护的人,到头来我还是个弱者。”
“我不也没做皇帝吗?”
凌云为七皇子斟上茶,淡淡地说道:“可你就快要做皇帝了,不是吗?”
“知我者,云也!”
“我知道你只是借成为质子为由,脱离你兄长们的监控和势力范围。”
“只可惜,算漏了一步,没想到,王兄居然与离国有勾结!”七王子怒的一捶桌子。
“离国骑兵强大,铁骑所到之地,他国畏惧,就算是同样与北原相邻的燕国和大梁,都不能与之抗衡,并不止是早年的交易往来所致。”
“纵是如此,离国对北原的事也是鞭长莫及,既然我逃出来了,那么王兄他们就该恐慌了。”七王子嘴角扬起,极为自信。
“你的父王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若要行动,当快!”
“当年你助我逃跑,无奈路途遥远,粮食和水都没了,晕倒在草原上,所幸被北原狼族公主所救,还和她成了亲,现在我只需回到狼族,就能率领三万狼骑夺得王位。”
蛮族只是对北原各族的统称,因为北原人崇尚武力,不是文儒风雅,而且入侵中原时野蛮行径为人怨恨,所以称呼他们为蛮族,狼族是其中的大部,狼骑兵更是可怕得让人胆寒。
凌云抿了口茶后道:“三万狼骑的确可怕,之后还能让狼族部落回归,你的王位是拿定了,可是北原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以后统一各部落才是难上加难。”
七王子叹了口气,“的确,自从上次北原统一入侵中原被击败后,各部落各据一方,时有战乱,可我会做皇帝的,你告诉过我的。”
凌云一笑,“当然!”随后望向天际,不再说话。
七王子看着凌云,知道他心中的苦楚,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他能实现自己的宏图霸业,可凌云当年那么卑微的一个梦,却是活生生被击碎了,再也不可能实现。
“云,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要保护的人,我没能做到,但今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凌云愕然,随即笑道:“好,我信你!你可要照顾好我。”
七王子忽然抽出腰间的刀,割破手掌,攥紧拳头,单膝跪地道:“我,北原之王达日阿赤(意为镇压)之子,孛日帖赤那(意为苍狼)。”随后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凌云,接着道:“我,姬如尘!今日以血起誓,绝不再让我的兄弟凌云受人伤害,一人伤他,我杀一人,一国伤他,我灭一国,如若天下伤他,我便率领北原铁骑踏平天下!若违此誓,乱箭穿心,不得善终!”
凌云眼泛泪光,喃喃道:“如尘。。。。。。”
姬如尘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包扎手,“有你在,我做皇帝才有意义,这燕然山不仅仅是你我叙旧的地方,也警醒着我,勿忘本心,历代北原皇帝都是造成中原生灵涂炭的始作俑者,只要你安好,我保证,北原铁骑绝不踏足中原一步!”
“姬如尘,我今天可是只准备了茶,你那么豪情壮语是故意埋汰我吗?”凌云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
入夜,离国都城,绥州。这里的夜是所有国家都城里最不热闹的,因为只有离国对夜市进行了强力的管制,只规定在离皇城极远的坊市可以在晚上开市,所以绝大部分地区都是极为冷清的,家家都闭门闭户,不愿自找麻烦。一位剑客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他手中的剑看着极为普通,剑柄和剑鞘也无任何修饰,衣着也极为朴素,但手上的戒指却极为亮眼,金龙缠绕,绝非普通人能戴。
一辆马车从他身侧驶过,在这个时候,能乘坐马车在街道上行走的必然是朝中大臣或王公贵族,马车忽然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少年,只有九指,正是紫煊童,罗生堂在离国地位极高,这也是它能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所撇不开的关系。
紫煊童鄙夷地看着那位剑客,斥道:“哪位贱民,敢无视宵禁,目无王法吗!”
剑客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过去,紫煊童,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放肆!我问你话呢!”在绥州,他更是骄横跋扈,张狂至极。
剑客依然不理会他,向前走,紫煊童大怒,“找死!”说完,一掌击去,正击中剑客的后背,可是剑客站在那里不动,并未倒下,紫煊童冷笑,又一用力,掌力陡增,那剑客动了,竟然给自己胸口拍了一掌,紫煊童身体大震,自己的内力加上那人的内力反弹而来,被震退了出去,顿感气血翻涌,他强用内力才压了下去。
剑客没有看他,却说道:“难怪断了一指。”便又继续前行。
紫煊童大吼,竟然有人敢这么轻蔑他,全力向前击去,那剑客驻足,一弹指,手中的剑出鞘了些许,似是有一声龙吟发出,紫煊童震惊,紫英随即出现将紫煊童拦住,剑又退回了剑鞘。
“紫英,你干什么!”
“那是渊龙剑。”紫英平淡地说道。
紫煊童甩袖,背负双手,冷哼道:“我知道,正要抢过来。”
渊龙剑是天下第二的名剑,其实与排名第一的寒影并列第一也未尝不可,剑如其名,如沉睡在深渊里的龙,看着平淡无奇,待一出鞘,便如同蛟龙出渊,气势迫人,他的执剑者就是与聂冰齐名的离渊,离渊不是离国皇族,是皇上赐名,全因其救驾有功。
紫英再也没说什么,离开了,离渊自然没有理过他们,走远了,紫煊童也就甩袖哼了声,乘马车走了。
离国,皇宫。
宫人禀报离国皇上:“皇上,离殇将军没能抓到蛮族皇子,让云天宗的人救走了。”
“又是云天宗,一个江湖门派,老与寡人做对!”离国皇帝离骜将手中的酒杯掷于地上。
“皇上,长生鼎就在他们手上。”坐在屏风后的人说道。
宫人眼角瞥了一眼屏风里的人,一根筷子飞出,插在了他的心口,“不该看的最好别看。”
离骜见宫人已死,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人处理了,又向屏风里的人问道:“可安排了人去?”
“皇上放心,离渊已经上路了。”
“那就好,让他在这世上消失。”离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燕然山上,姬如尘和凌云看着天上的繁星,讲述着过去发生的事,畅谈心事。两人的人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都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应该值得欣慰,庆幸,亦或者是伤心和惆怅,可最起码对凌云来说,他不会觉得欣慰,伤心或许也早就淡了,更多的是恨,对自己的恨。
“如尘,明天的部署可妥当?”
“当然,明天狼族骑兵会来接我,一切就结束了。”
“是结束,也是开始。”
姬如尘躺下,闭上了眼睛道:“是啊,明天我们又该分别了,明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会见面的,迟早的事。”
姬如尘睁开双眼,看向凌云,“你说是什么联系着我们?”
凌云笑笑,躺下道:“不知道,或许,是命运吧。”
姬如尘扭过头看着他,然后又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说道:“我说是风,风把我这粒沙尘卷起到天上,然后遇到了你。”
“嗯。”凌云闭上双眼应了一声,两人都没再说话。凌云的眼角有两行清泪滑落,只有在这个人身边,他的心才能回到如当初那个满怀希望和梦的少年,这种心里的安详和宁静也只有在这么一刻,仅此一刻而已。
第二天,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在山下集结,他们每个人身边还跟着一匹狼,这些狼比普通的狼要高大,强壮,这就是北原狼骑,北原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
“云,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姬如尘骑在马上,古铜色的皮肤在朝阳的映射下闪着光芒。
“去掀起席卷整个北原的沙尘暴吧。”
姬如尘一笑,纵马带着数千铁骑浩浩荡荡地离去,只留下地上那长长的背影。
凌云站在原地良久,刘十三上前道:“宗主,该启程了。”
“嗯,我们也该把这阵风带去中原了!”
归途中,凌云与离殇碰上了,只不过离殇身边没有了大军,只有数十骑。
“云宗主,终于见面了。”
“久仰将军大名。”凌云下马作揖。
离殇亦还礼,问道:“云宗主可是要回去?”
“是,玩累了,该回去歇歇了。”
“不想去看看结果怎样吗?”
“不用了。结局都已经注定。”
“是吗?他跟当年一样,还要你救,结局当然也注定了。”
“可这次我并没有打你一拳。”凌云嘴角轻轻扬起。
“有点意思。”离殇纵马慢步而过。
凌云忽然叫住他,“将军,还是请回吧!北原的局势你已经改变不了了。”
“何以见得?”
“将军一旦介入,燕国和大梁不会袖手旁观,将军熟读兵法典故,焉能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
“你怎知我不是黄雀?”
“那你又怎么知道,黄雀背后有没有打猎的农夫呢?”凌云说完便驾马离开。
离殇久久没有前行,他的属下问道:“将军,可还前去?”
“回去。”
“将军,这是为何?”
“离国已经和周边诸国关系紧张,战事随时可能打起,这时再介入北原的乱事中,会让他国有机可趁,近几年从北原其他王子那里所得丰厚,原本只是不想失去这些好处罢了,并非真要派兵介入,及时抽身,也未尝不可,莫要给别人白白捡了便宜。”
“可万一他只是想扰乱我们,就是好让我们撤走呢?”
“既然不清楚状况,何必以身犯险。回去!”
“是!”
三个月后,金陵城。
凌云在房里与刘十三下棋,突然,牛立进来禀告:“宗主,从北原那里传来消息,蛮族七王子率三万狼骑夺得王位,狼族归顺,周边小部落也纷纷跟着归顺,如尘殿下刚柔并济,北原大多数部族已经归顺,封其为皇帝了!”
凌云嘴角扬起,微微一笑道:“吩咐宗内的兄弟们,疏通各通向南楚的商道,水运,陆运,包括海运,还有让陛下下旨给南楚和各国交易往来的商贩让他们帮忙,北原的马要去南楚了。”
刘十三侧着耳朵,似是没听清,“北原的马?宗主,我没听错吧?”
“我说了,北原的风要刮过来。”
“哈哈哈,宗主,不管怎样,我刘十三以后能骑上北原的好马,现在先谢过宗主了。”
“别高兴太早,这些马要运过来,可要费很大的功夫,不简单的。”凌云说着,不经意地拿走了一颗棋子。
“宗主,你又拿我棋子。”
。。。。。。
离国皇宫,离骜看着送来的卷宗,“没想到,真让他做了皇帝。”
“不用理会,北原经此巨变,元气还要回复很久。”屏风后的人说道。
“那个凌云怎么还活着?”
“不急,我们不能明着和南楚结下梁子,借别人的手就行了。”
“离渊吗?”
“不,还不急让他出现,皇上,大梁的质子却成了皇帝,你说。。。。。。”
“哈哈哈,还是你有计谋!”
金陵。
凌云正在庭院里看花,忽然刘十三慌张地跑了过来,“宗主,禁军来了,说是要抓拿你!”
府门外,禁军将整座宅院包围了起来。
凌云镇定地说道:“终于来了。走,去迎接客人。”
一开大门,禁军就快速冲了进来,包围了凌云,高公公捧着圣旨走来,宣读道:“楚人,凌云,率云天宗弟子在朕的国内驻扎势力,放走质子,意图阻碍大梁与蛮族的友好往来,置朕之江山于危难中,今将其押入大牢,由刑部主审,钦此!”
“宗主!”牛立等人欲上前阻拦,被凌云拦住了。
“无妨。”凌云笑道,便跟这高公公走了。
入夜,大梁皇宫内。梁皇正在书房批阅奏章,一位宫女端着香炉进来,“参见皇上!”
“朕何时叫你来添香的?”
宫女端着香炉走近,道:“皇上没有叫,但我知道皇上需要!”
梁皇一听,喝道:“大胆!跟朕这么说话!”
宫女并没有被吓到,平静地说:“难道皇上不想要长生吗?”说完就将香炉打开,里面是一个青铜鼎。
梁皇动容,“你是什么人?”
“皇上可曾看得仔细?”宫女抬头,竟然是幽隐,原来她一直携带着长生鼎潜藏在皇宫内。
“这是何意?”
“自然是要求陛下放了宗主。”
“朕怎么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皇上自然可以看过再决定。”于是将青铜鼎递了过去。
梁皇拿着鼎仔细观看了良久,问道:“你就不怕我收了鼎,不放人吗?”
“皇上乃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再者,皇上只是想要长生鼎罢了,现在鼎已得到,又何必要与我南楚结怨呢?”
“好,我立刻放人。”
幽隐闻言,立刻跪下,“皇上,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的要求未免多了。”
“皇上得到长生鼎,日后也必定长生,千秋万世的江山,小小要求,陛下又何必在意呢?”
“说来听听。”
“我想要大梁商运的通行令。”
梁皇狐疑,“要这个干嘛?”
“皇上也知我云天宗是江湖中第一大门派,当然需要巨大的财富以维持宗内生计,若得到这通行令,省去不少麻烦。”
“好,准了!”
“多谢陛下!幽隐告退。”
凌云走出大牢,外面已有一辆马车等着了,刘十三坐在车前,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宗主,没事吧?”
凌云摇了摇头,“没事,他不过想要得到长生鼎罢了,不会对我怎样的。”
“还好你早就安排了幽隐进宫。”
“幽隐进宫一来可以保护长生鼎的安全,二来可以打听到宫里的情报,一举两得。”
“还是宗主深谋远虑啊!”
深夜,凌云一人吹起了短萧,望向北方。姬如尘正望着月亮喃喃自语:“我终于是做到了,这阵风不知道又该吹向哪了。”
两日后,南越发兵攻打南楚边境,南楚军队节节败退,被连下数城。受南楚皇帝召回,凌云全速赶回南楚。
与此同时,北原而来的良马,正由各地商贩通过不同的运输方式运往南楚。
尘土扬起又落下,天上的云依旧随着风而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