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只青蛙已跳到了莽汉头上。
石翂天不知道青蛙这回是要输送功力给莽汉抑或是要吸莽汉的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心里虽然对道士心存感激,却也不想看到莽汉就此死在青蛙手里。
只听道士用一种极其微弱的声音呼唤他:“快……快将古北冥杀……了……”说罢,道士双掌一松,全身软作一团。
莽汉顿时失了重心,整个身子竟然一下子压在了道士身上。然而,他的双掌却没能从道士掌中分开。只见他气呼呼地说道:“臭道士……你……死了……还要拉着古某……”说罢,莽汉运动内力,全身又是冰霜凛凛。
他头上的青蛙见状,“扑通”一下,跳到了地上,似是极为忌惮他的“玄冰寒掌”。
莽汉运功完毕,拼足了劲,挥舞双臂,想把道士的双掌甩下来,却一直未能成功。他也唤道:“娃娃……臭道士已经将功力……传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来动手?”
石翂天看他极为痛苦,便道:“前辈,我……真的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现在,道长已为我而死。你也了了心愿,不如到此为止,走吧。你们一定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一定有着充满传奇的一生,我……我……是不敢杀你的……”他知道,长这么大,自己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又怎么敢杀死一个人?
更何况这是一位江湖绝顶高手呢?
莽汉双眉微蹙,目光呆呆地看着石翂天,怒道:“像你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古某委实不喜欢……给你两条路……要么做古某的徒弟?要么过来用那臭道士的‘吸虹大法’杀了古某?……快来!”
石翂天见他突然变色,心里一惊:“生命乃是人世间最最宝贵的……前辈……不要如此轻贱?”
莽汉气急败坏,竟然站了起来,只是他的双掌还紧紧吸在道士的双掌之上,这样整个人就拖住了躺在地上的道士。他虽然能站立起来,却站得跌跌撞撞,每走一步,都是极为费力。
“小娃娃……你……你过来……”
“我不去!”
“你自己……找死的……”
“前辈,请你真的真的……不要逼我了……”
石翂天慢慢向后退去,但此时每退一步,却是极为有力。他只觉得丹田以下,有一股腾腾热气,直往脑袋、胸口、四肢涌,浑身的关节也在“格格”作响。
莽汉见石翂天退得越来越远,而且见他与先前相比,步伐大为矫健,知道道士的功力已经在石翂天的身上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在一刻之间,思如潮涌,心想若不把臭道士留在这娃娃身上的功力废掉,今日之争将毫无意义。心念一动,他咬紧牙关,把脑门一低,竟然快速地向石翂天撞来。
石翂天一声惊呼,暗道不好。眼见这莽汉冲撞过来的速度极快,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哞——”
青牛突然从旁边窜了过来,横在石翂天和莽汉中间。
“扑通”,一声闷响。
莽汉的脑袋竟然撞在了青牛的肚子上。只见青牛又是一声凄厉的“眸——”,跌倒在地。然而,莽汉的脑袋却没有离开青牛。这时,只有莽汉自己最清楚,他头上的百会穴被这一撞,已然撞开。他积聚百年的“玄冰寒掌”内力像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地向青牛身上涌去。他只觉得全身冰冷,暗道:不好,这难道是天意?古某的内力难道就要便宜送给这头愚笨的青牛?古某的一条性命今天就要陪臭道士葬送在这里?
不,不!
莽汉绝望地尖叫起来。
可是,他这声尖叫,在外人的眼里,声音嘶哑,几乎没有声音,只是双唇之间微微开合,喉咙里“咕咕”的吭了两声而已。
石翂天见莽汉发了疯似地撞向青牛,身心之快,犹如鬼物,心中已是骇然。及至,见青牛受伤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又是心如刀绞。要知道,这头青牛对于他家来说,是赖以生存的唯一希望。正是靠着这头青牛,他爹石二郎才能在田家沟一带到大户之家打些长工,聊以度日,维持着一家五口的生存。而且,这头青牛自打他懂事起,就和自己朝夕相处,伴随他石翂天风风雨雨已经有了五个春秋。寂寞的日子,他把自己的痛苦、欢乐,都分享给了青牛。青牛对于他,虽是牲口与人,但实质上就像一对好朋友。这叫石翂天焉能不伤心?
想到这里,石翂天“噔噔噔”地跑向青牛,一把抱住青牛的头。此时,他看到了青牛眼中闪烁的泪花。
青牛流泪了。
“你不能死!青牛——”
石翂天伏在犄角上,痛哭起来。他不知道今夜自己已经流过多少泪水了。每一次流泪,都伴随着肚子的一阵痉挛。他现在觉得自己空洞洞的,只能不停的摇晃着青牛的犄角。
蓦地,他觉得双手越来越冷。他以为自己哭得太多,已经虚脱。
可是,他摸来摸去,又觉得不像。再一看,原来——
青牛的犄角上,不知何时,竟然结了一层寒霜。
再看青牛的身上,已有凝冰出现。牛毛根根倒竖,像一根根银针倒插在身上。牛尾上面,冒着一层白白的寒气。
不好,青牛中了“玄冰寒掌”的毒!
石翂天不知道,青牛已经吸纳了莽汉“玄冰寒掌”百年的内力。此时,青牛五脏六腑犹如数九寒冬一般,格格打战。石翂天再也忍受不住,站了起来,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泪,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绕到青牛前面,准备教训一下莽汉。
当他来到莽汉面前,却发现莽汉已经缩成一团,就像前面看到的五个“矮人”一样。只不过,他身上没有伤痕,只是像团浓缩的冰块。他的双手已经离开了道士的双手,头也离开了青牛肚子,眼睛、鼻子、嘴巴都已经浓缩在厚厚的冰块下面,教人看不清他是痛苦还是微笑着的。
石翂天本待如果莽汉还像刚才那样蛮不讲理,就准备强行用道士输送给自己的功力,拉开莽汉,甚至痛揍一顿莽汉。
然而,他却看到的是这样一种两败俱伤的场面。
在他面前,两个绝顶高手,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这到底是生命的光辉灿烂呢?还是生命的短暂狭隘呢?
年轻的石翂天不禁问苍天,也问自己。
他缓缓地转过身子,握紧自己的拳头,憋足了劲,向青牛打去。他想用自己身上道士的功力,去化解青牛身上的“玄冰寒掌”。
“砰——”就像打在一块坚硬的冰块上。有些疼。
石翂天不知道,他乍一获得道士的功力,虽然任督二脉已经打通,但他毕竟没有任何内功根基,根本不懂得道法自然、阴阳平衡,那股真气兀自在全身乱窜,就像散落在身上的十万雄兵,各自为政,根本形成不了合力,也就发挥不了道士的功力。
他一击未成,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
突然眼前一花。
那只青蛙跳到了青牛背后。
石翂天和青蛙之间,虽然没有过语言的交流,也没有过深入的接触,但从青蛙今日的所作所为来看,石翂天对它有种天然的亲近。此刻,他见青蛙跳到牛背上,有些惊诧。
又有些担忧。
青蛙会不会对青牛下手?
只见,青蛙鼓起肚子,像是憋足了劲,全身通红,两只眼珠凸在外面,有些恐怖。瞬息之间,就见青蛙一口咬住牛背。
不可。
石翂天伸出双手,想把青蛙拉开牛背。可是,当他的双手一碰到青蛙,就像碰到一团燃烧的火,根本近前不得。
他想找一根木棍或者一块石头,把青蛙打下来,可又担心自己错怪青蛙,心里下不了手。他一时没有丝毫头绪。
直到青蛙松开了口。
他才发现,青蛙的身子已经失去那种红色,渐渐地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青蛙的嘴角隐约有血渍,眼珠上有寒霜。
青牛身上的冰块慢慢地开始化掉了,那些银针般的牛毛,也冒起了热气。犄角上的寒霜,也无影无踪。青牛的眼里,似乎又有了往日的光彩。
石翂天只觉得一阵温暖从心底升起,一定是青蛙,用自己的功力,化掉了青牛身上的“玄冰寒掌”。他感激地向青蛙又看了一眼。
却发现青蛙的身子已经比刚才长大了不少,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冒出了斑斑点点,变成了灰色。头也比刚才大,头的两边,也冒起了两个小包。整个模样甚是可怕。
就像一只大蟾蜍。
石翂天呆了一呆,心道:青蛙,不想你为了救我的青牛,竟然变成这副蟾蜍的模样,叫我如何报答你是好?
这时,忽听后面响起一声柔柔的叹息声:“自古及今,英雄豪杰,谁敌吸虹寒冰?争如这情景,占得人间多才多艺,未消得,怜我解了其中深意……”
石翂天一惊,扭过头来一看。
却是一位黑衣********。只见她云发如雾,冷艳如花,一双眼睛亮如秋水,却看不到瞳孔里面的深处。
石翂天见她对这种凄凉恐怖的景象一点都不害怕,心里直发毛,便鼓足勇气道:“你,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黑衣美妇仿佛根本没听到石翂天的话,而是轻启莲步,一步一步走到青牛面前:“赤焰神蟾,本宫终于找到你了。”
石翂天从黑衣美妇嘴里听到“赤焰神蟾”,猛然想起道士和莽汉方才说过“赤焰神蟾”的名字。他朝青蛙(不,是蟾蜍)又看了一眼,心想:这只蟾蜍,多半就是他们所说的“赤焰神蟾”了。
只是这个女人她要干什么?她要是伤害“赤焰神蟾”,我石翂天今日就和她拼了!
黑衣美妇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慢慢地凑到“赤焰神蟾”,只听她柔声说道:“来吧,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到本宫这里来吧……”
“赤焰神蟾”两只眼珠瞪得大大的,警觉地望了望黑衣美妇,随即往后退了少许。
黑衣美妇两眼发出一种诡异的寒光,阴森森地道:“怎么?不肯跟本宫走?哼,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说罢,黑衣美妇腾地伸出右手。昏黄的灯光下,黑衣美妇臂如白藕,五只手指如青葱根茎,若是放在平常人家,真是惹人百般爱怜。可惜,这五只手指现在突地变成了鹰爪一般,长长的指甲,泛着白光,格外阴森恐怖。
石翂天见她对“赤焰神蟾”不怀好意,便喊道:“不许伤害‘赤焰神蟾’!”
黑衣美妇咯咯笑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竟敢妨碍本宫。看来,本宫只有先将你废了。”
“去死吧——你”
黑衣美妇右爪徒地一番,朝石翂天抓来。那五根手指,就像五把锋利的匕首,直插石翂天天灵盖。
石翂天不敢分神,就像先前一样,握紧拳头,对着黑衣美妇的手爪击去。
“咔哒”一声。
黑衣美妇的一只指甲竟然折断。
黑衣美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明亮的眼珠里喷射出一股恶毒的火焰:“娃娃,想不到,你还会‘吸虹大法’?如此,今日你就更加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