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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桃源仙境

苗疆西北的某个偏远小镇,叫做桃源镇,但名不副实,既无桃花,也无水源,反而人烟稀少,荒草丛生。这里虽还是鹰教的范围,但由于距离总坛太远,鹰教人每隔三年才例行来一次。碧玲和于小炜一路逃亡,与鹰教追兵交手大大小小十几次,才终于找到这么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于小炜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他一下子就瞅准了镇上的酒店,欢喜的说:“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飞奔过去,找个位置坐下,叫了些饭菜,“哇!真是好一阵饥饿啊!”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碧玲也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子,一筷一筷慢慢的往口里送。于小炜吃完大半碗后,才发现碧玲的一小碗饭还没有吃完,心感羞愧,问:“你难道不饿吗?”

碧玲叹了口气,说:“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音王的下落。”

于小炜用力咽下口中的饭后,说:“小姐啊!咱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既不敢到处走动,也不敢随便打听。何况音王归隐都十几年了,我们要找他,不是大海捞针吗?”

碧玲没说话,仍然慢慢吃着。

于小炜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小姐要找音王,是为了对付白发冰魔,可现在冰魔并没有危害我们啊,我们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呢?”

碧玲大喝道:“老妖婆毁我鹰教,杀死我娘,还有凤姨,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于小炜小声的说:“可是现在反而是鹰教在一直追杀我们。”

碧玲说:“姐姐想做教主,自然容不下我。她不是娘的亲生女儿,所以不想为娘报仇,可我不能和她一样!”

于小炜大笑道:“哈哈!好豪气!小姐既然一定要找,那于某就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也跟小姐一起找!”说完,又接着大口大口的吃饭。

这时,自门外踉踉跄跄晃进来一个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酒店里本就没有多少人,乞丐逐一乞讨,收获甚微,刚要讨到碧玲这桌来时,就被店小二喝住:“去!去!去!竟讨到店里来了!”

碧玲将自己的碗递给乞丐,说:“给你吃吧!反正我也没胃口。”

于小炜盯着那碗饭,叫道:“啊!你不吃了?”

店小二也说:“客官,不必给他!本店本来每日都舍他一些饭菜,他竟还不知足。”

乞丐突然双眉紧皱,大声叫道:“哼!不过每日几根烂菜叶子,加些发霉的糙米,全是店里销不出去的,都当垃圾丢给我,还道是我求你家的!告诉你!前几日,我去桃源仙境,人家舍我的全是白米白面,也不似你这般蛮横。往后我自到那里去讨,你就是要我来你家我都不来了!”

店小二更火冒三丈,大骂:“滚!滚!滚!滚到你的桃源仙境去!”

“桃源仙境?”碧玲和于小炜都很诧异。

店小二忙说:“客官莫信他的!本地最初是传言有处地方桃花盛开,细水长流,如仙境一般,故称桃源仙境,且把本地叫做桃源镇,但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桃源仙境,想也只是个传说罢了。这叫化子平日里就疯疯癫癫的,如今又说自己去了桃源仙境,还得了米面,不想也知,这又是他的疯言疯语。”

“是你们孤陋寡闻!”乞丐半步也不肯相让,“在这桃源镇上,就只有我亲眼见过桃源仙境!那桃花开得把天都遮住了,有亭子,有房子,有桥,还有坟!”

“坟?”碧玲和于小炜更听不懂了。

店小二嘲笑道:“桃源仙境里哪会有坟?你自己常去山头坟堆偷吃的,所以就只知道坟了吧?连编瞎话都编漏了嘴!”

“算了!算了!不与你说了!我打今后都去桃源仙境讨饭,看我饿得死不!”乞丐说罢,忿忿不平的走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飞扬的尘土打破了桃源村的安宁。于小炜正要起身去看,一个大汉已闯入店中。此人皮肤黝黑,膘肥体壮,双眼圆瞪如环,满脸络腮胡子,一进门,便喘着粗气,大喝道:“掌柜的!”

掌柜马上迎出来,点头哈腰的说:“熊大爷!小的在这儿!小的在这儿!”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甩于掌柜,说:“总坛最近发了告示,说是有个要犯朝我们这边逃来了,就是这图上画的相貌。”

掌柜打开纸一看,果真是张鹰教的告示,上面还附有碧玲的画像。“哇!赏银五百两!”他横竖看了看,说,“这画上的人好像是有点眼熟。”

大汉问:“眼熟?你见过?”

掌柜想了想,摇摇头,笑着说:“想不出来。”

“哼!”大汉没再理睬掌柜,径自在酒店里巡视起来。

碧玲和于小炜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声。想不到这里也不安全,现在要逃已没有机会,他们的手握紧了剑鞘。

眼看着大汉正朝碧玲这边走来,突然传来掌柜的一声大叫:“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来了?”大汉又被掌柜吸引了过去。

掌柜答道:“这不就是本教的二公主吗?前几年传下的一张告示就是找她的。上次教中传言她是和中原人跑了,这次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大汉听后,颇不耐烦:“总坛的事情,老子哪知道?你且把告示张贴起来,留意来往的客人即是,其他的别管那么多!”

“是!是!是!”掌柜连声答应。

“不跟你啰嗦了,老子还要到别家去发告示!”大汉似乎就此忘了巡查,大步走出了酒店。

掌柜送出去,叫道:“大人走好!”

听到大汉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碧玲的心才平静下来。此地不宜久留,她赶紧起身。店小二见状,以为碧玲是要结账,赶紧跑过去。碧玲想到自己的画像正在这个酒店里,赶紧捂住脸,低下头,反搞得店小二一头雾水。

于小炜连忙掏出银两,塞给店小二,说:“伙计,这里结账!”又问,“刚才那个威猛大汉是什么人?”

店小二答道:“客官从外乡来的,自然不识得本镇的熊大爷。大名叫作熊霸天,家有良田万顷,故而财大气粗,本已是镇中一霸。又因为本镇地处偏远,总坛懒得派人下来,便任命熊大爷为本镇的看护使。如此一来,全镇上下更是对他惟命是从了。”

碧玲已待不下去,转身奔出店外,右手始终捂着脸。

于小炜故意笑着对店小二说:“我这位朋友到了你们这儿,水土不服,已经呕吐了好几回了,现在怕是又去吐了。”

店小二也笑了,说:“外来人十个有九个都不服我们这儿的水土,不像客官你,还可以吃得这么香。”

趁店里的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份,于小炜也离开了酒店。但柜台里的掌柜打碧玲跑开时就已注意到他们,并琢磨着:“这位姑娘看上去很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唉!想不起来了!”

于小炜走出店外后,也不知道碧玲跑到哪里去了,正在四处寻找,忽被一人拉住。于小炜回头一看,正是碧玲,但神色比在店里时更加慌张。碧玲将于小炜拉入巷子,又探出头窥望大街。

于小炜笑道:“不用担心,店里的人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

但碧玲依然恐慌,嘴里念叨:“这次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于小炜说:“不过是个店小二嘛,就算加上那个黑胖子,比起我们这几个月来经历的危险,也不算多大麻烦。”

碧玲偷偷伸出右手,指向大街上,说:“我指的是他!”大街上的人本就不多,当地人都是一个打扮,只有一个人显得很独特。披头散发,两撇胡子像个八字,身穿黑色绫罗,镶金丝花纹,右耳上竟还插着一枝红花,但面无表情。碧玲指的就是这个人。于小炜见此人模样滑稽,知他若不是疯子,就一定大有来头。

“他是我们鹰教的头号杀手——笑面虎金虎。”碧玲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人,“想不到姐姐真的派他出马了。”

于小炜问:“笑面虎?可我没看见他在笑啊?”

碧玲说:“此人武艺高强,且心狠手辣,一旦面露笑容,便要人命,所以才称他为笑面虎。我教要他去杀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于小炜不禁毛骨悚然:“你们鹰教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碧玲说:“他其实并不算是我教的教徒。他是个杀手,视财如命,我教便常以重金请他,他也就替我教办事了。”

于小炜摇摇头,说:“看来你姐姐这次为了要你的命,也花了不少钱。”

这时,在他们二人身后突然出现一人,并大叫:“哇!原来是两位大爷!”这冷不丁的一叫,吓得碧玲差点也叫出声来。转身一看,竟是之前在酒店里见到的那个乞丐。乞丐见二人大惊失色的神情,忍不住大声笑道:“二位大爷,吃完饭了?又躲在这里看什么呢?”

于小炜心中冒起一股怒气,连连厉声喝道:“滚!滚!滚!没你的事!”接着,抬起一脚,“再说我踢飞了你!”

乞丐忙说:“好!好!好!大爷别发火!我走!我走!”

“等等!”乞丐正要走,却被碧玲叫住。碧玲走到乞丐面前,低声问:“你说,你去过桃源仙境?”

乞丐立刻又摆出在酒店时的那份得意,说:“那当然!我还在里面吃过饭呢!”

碧玲说:“既然如此,你带我们去。”

“这……”乞丐抠抠脑袋,说,“我虽去过,可里面的主人好清静,不要我带外人去。我要带你们去了,得罪了他,他不再给我饭吃,那我可受不了。”

碧玲掏出一锭银子,说:“你若带我们去了,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你还用再愁吃喝吗?”

乞丐一见银子,眼睛都绿了。他一脸傻笑着,双手捧过银子,连声说:“好!好!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

于是,乞丐在前,碧玲和于小炜在后,沿着一条小街走。于小炜心里一直很纳闷,碧玲何必要花一锭银子去求这个乞丐带路呢?他不知道,在碧玲看来,像桃源仙境这样连当地人都只当是个传说的地方,才是真正可以躲避金虎的地方。

三人很快出了镇子,又走了几里,来到一群青山脚下。从其中一条山路穿过去,可依稀听见流水的声音。越往里走,流水声越大。等翻过这片山,声音已震耳欲聋。原来山背面是个大瀑布,悬崖高耸,水流湍急,令人不寒而栗。

乞丐指着瀑布,说:“桃源仙境就在这瀑布下面。”

“下面?”于小炜惊讶的问,“那怎么下去?”

乞丐笑着说:“我上次是天黑走的这山路,走到这儿,一不留神,脚一滑,就摔了下去,直落到瀑布里。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省人事。等到再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桃源仙境。”

于小炜哈哈大笑,说:“莫非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也跳下瀑布不成?”

乞丐指着周围的崇山峻岭,说:“你们且看这周围的高山,还有这脚下的悬崖,除了跳下去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走着抬着就能去,那桃源仙境也就不会全桃源镇只有我一个人去过了。”

于小炜大喝:“你就是个疯子!别以为我们会跟你一起疯!”说完,伸手去掏乞丐的衣兜,“快将那一锭银子还来!”

乞丐紧抓着衣兜不松手,大叫道:“凭什么还你?说好了只要带你们去桃源仙境,银子就是我的!”

于小炜说:“把我们诓骗到这里来,也想拿银子?”

乞丐连喊:“谁骗你们了?谁骗你们了?”

两人正在撕扯,碧玲看不下去,大喝他们住手,于小炜这才松手。碧玲又对乞丐说:“我相信你不是诓骗我们,但既然说好了由你带路,现在也该由你带头跳下去吧?”

于小炜跟着说:“对!要跳你先跳!你敢不敢?”

“哼!又不是没跳过,有何不敢?”乞丐收好了银子,屏住呼吸,张开双臂,身体前倾,纵身一跃,竟真的淹没在汹涌流水中。

“这……”于小炜干瞪着眼,不知所措,“疯子!他是疯子!”

“不!我们现在唯有一试,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过金虎的追杀。”碧玲也闭上双眼,走到瀑布边。

于小炜赶紧上前拉住碧玲,说:“小姐切勿做傻事啊!即便真遇上了那个笑面虎,我们也不一定打不过他。之前那么多次都成功逃脱了,这次也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没等于小炜说完,碧玲已回头盯着他,说:“我已经决定了!金虎或许并不认识你,你的画像也不在告示上,你倒是不必跟我冒险。”话音刚落,碧玲便挣开了于小炜,闭上双眼,竟也跳下去了。

高高的悬崖上,就剩下于小炜一个人。他看着这湍急的瀑布,就想起了当初在太湖差点淹死的场景,不禁胃中翻滚。但只要碧玲跳下去了,无论是生是死,于小炜都只能跟着跳,别无选择。他又一次捏紧了鼻子,闭上眼,合上嘴,一头栽了下去,就和当初跳进太湖一样,但这一次,他连“噗通”声都没有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于小炜被麻雀的鸣叫声吵醒。他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听见的是身边潺潺的流水。他摸着还很疼痛的头,四下张望,刚才波涛汹涌的瀑布已不知所踪。在一棵果树下,他看见乞丐正蹲在地上吃果子。碧玲则站在不远处。

于小炜爬起来,跑向碧玲,正准备问她有没有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他们的面前,呈现出的是一片粉红,那是桃花。桃花开遍了每一个角落,遮住了天空,掩盖了大地,散发出迷人的清香。小鸟在林间飞舞着,鸣唱着。在这鸟语花香之间,有一条涓涓细流,溪上有木桥,溪边有亭台,就像画的一样。不仅如此,在桃花的深处,隐隐约约能看见碑和土包,那分明是坟。

此情此景,令于小炜忍不住喊了声:“桃源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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