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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团圆

碧玲驮着馨兰,穿过苗疆茂密的森林,终于来到了一个有人烟的村庄。她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现在在什么地方,但看见这个村庄里的人都若无其事的在过着平常的日子,似乎根本不知道在鹰教总坛发生的事情,料想应该是已经离总坛有点距离了。

虽然碧玲一早就替馨兰把伤口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血再流出来,但箭头依然插在馨兰的背上。碧玲也曾经试过将箭头拔出,但只要轻轻一碰,就听见馨兰痛苦的叫声。碧玲只能将馨兰背着,寻找有医馆或药店的地方,背不动了就掺着,掺不住了就驮着。而馨兰则早已经失去了知觉,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越来越乌,眼看也撑不了多久了。

见到村庄,碧玲就见到了希望。她看见不远处挂着一个“医”字,便径直走了过去。来到医馆,却是大门紧闭,难道大夫不在家中?碧玲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又用力敲了三下,才听见从屋内隐约传出一点动静。

门被慢慢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嘴上两撇胡子。中年男子看见敲门的是个满脸落魄的小女孩,身后还背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刚才是姑娘敲门?”

碧玲答道:“是的!我这位朋友受了箭伤,危在旦夕,亟需医治,请问先生可是大夫?”

男子缕缕胡子,点点头,说:“恩!老夫姓宋名茗,乃此处唯一的大夫!”

宋茗?碧玲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以前教中有人受伤,多是找他医治,没想到这位鹰教名医竟然就在这里!碧玲大喜过望,连连说道:“原来阁下就是宋茗大夫!如此一来,我朋友就有救了!”说完,背起馨兰就要往屋内走。

宋茗却一把将碧玲难住,说:“慢!要老夫医她不难,却有一个条件!”

碧玲问:“什么条件?”

宋茗又缕缕胡子,晃着脑袋,说:“须是鹰教中人,方可医治!”

碧玲连忙回答:“我们是!我们是!我和她都是鹰教中人!”

“哦?”宋茗又问,“那你们现在鹰教中属哪舵哪坛哪支分队?姓甚名谁?”

碧玲心里暗自发笑,什么哪舵哪坛哪支分队的,统统都不过是她和馨兰的手下而已,这宋茗还真是没眼光!不过,现在碧玲已落难到此,也不得不求助于这个宋茗大夫,只好答道:“我叫碧玲……”

“碧玲?”碧玲还没说完,宋茗就惊讶得叫出来,“莫非,你就是鹰教的二公主碧玲?”

碧玲心想:“原来宋大夫认识我,那就简单了。”便点头说,“是!就是我!”

宋茗歪着脑袋,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碧玲一番,突然眉头一开,脸上露出了笑容:“哎呀呀!原来是二公主驾临!”说着,两手作揖,躬下腰,“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随后,他手往屋内一指,“快里面请!”

想不到自己的名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作用!碧玲欣喜的将馨兰背进了屋,慢慢的侧放在病床上。

宋茗随即关上门,走到床边,稍稍瞅了一下馨兰,摇着头,叹着气,说:“唉!她中箭很深,又耽搁太久,恐怕伤势已经恶化,需尽快将箭头取出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药剂,“取箭时,因倒钩锋利,伤者会痛苦万分。需先饮下这麻沸散,麻痹全身,方可顺利取箭。”

碧玲直点头,说:“恩!我之前尝试为她取箭,就是看她疼痛难忍,才不敢下手。若有这麻沸散,就好办了。”

宋茗微微一笑,打开药包,将麻沸散倒入药罐中,加水煮沸,煎熬片刻,待有红色蒸气冒出后,便捂住鼻子,取下药罐,滤出药汤,盛在碗里,递到碧玲面前,说:“这汤很烫,二公主请小心喂她服下。”

碧玲接过碗,见药汤和蒸气都呈红色,心里煞是好奇,这药汤真有麻痹止疼的功效?她轻轻吹了吹药汤,一只手将碗端到馨兰嘴边,另一只手扶起馨兰的脑袋,打开馨兰的嘴,慢慢将药汤灌了下去。馨兰喝下药汤后,便安静得如睡着了一般。

碧玲心想:“馨兰左使,等我们将箭头拔出来,你很快就会好的。”她正要起身,却两腿一软,又坐了下来,只觉得头很重,眼前天旋地转的,手上完全使不出力气,任凭碗掉落下来,汤洒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碧玲在迷蒙中,听见宋茗哈哈大笑的声音:“哈哈!二公主啊!想不到老夫足不出户都能逮到你这条大鱼!”

“你!”碧玲立刻明白自己又上当了。她没想到,她生长的苗疆如今已成了到处是陷阱和阴谋的地狱,即使是在离总坛已这么远的村庄,即使是这个根本不认识的大夫,也都深藏着能置她于死地的危机。

宋茗慢慢的走过来,看看地上的汤,得意的说:“二公主!你想不到这麻沸散竟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闻的吧?”

“啊!”碧玲恍然大悟,“难怪宋茗刚才要我来喂馨兰左使,原来要麻痹的人不是馨兰左使,而是我!”她无力的说:“那……你自己也闻了……为什么……?”

宋茗弯下身子,看着碧玲,轻声的说:“我当然有解药了!”很快,他又板起了脸孔,站起来,换做大声的说,“教主已经下了格杀令!老夫只管拿你二人的人头回去。二公主,可莫怪老夫心狠哦!”

“教主?娘已经不在了,宋茗所说的教主莫非是姐姐?她已经自封为鹰教的新教主了吗?”碧玲的心中不禁喷发出一股怒火。可是,面对现在的处境,她又能怎样呢?“难道我碧玲今天就要葬身于此吗?”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有个人从屋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朦胧中,这个人的身影在碧玲的眼中越来越清晰。他满脸络腮胡子,手中握着一把刀。

“这是……李阙!”碧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中了麻沸散后,已开始产生幻觉?”

自从洛阳一别,已近半年。本来是苦苦追寻的仇人,却因为先后发生冷秋浔和赤瑾的事情,以致差点被碧玲忘记了。现在,怎么可能又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相遇?

这人确实是李阙。他离开华山以后,或许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两条腿就笔直的朝西南方向走。虽然腿脚并不好,但还是翻过了一路的山地,来到了鹰教总坛所在的苗疆,这块他以前从没想过会接触的土地。

宋茗虽不认识李阙,但知道来者不善,而且李阙还毁坏了宋茗的两扇房门。宋茗再看看那把刀,不禁心惊胆战,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李阙却先开口了:“把解药交出来!”

“什么?”宋茗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

李阙两眼一瞪,再次大声吼道:“把解药交出来!”

这一吼,吼得宋茗往后一退,手直哆嗦,但他仍强笑着说:“解药啊?好说!好说!你要?拿去!”说着,他的手伸进了衣袖中。

可当宋茗的手再从衣袖中伸出来时,手里拿的却并不是解药,而是一大把白色粉末。但李阙岂会被这种伎俩骗过?宋茗刚刚将****撒出,只见弥勒刀的刀光一闪,****被全部挡下。****还弥漫在房里的空气中,宋茗的掌已打在李阙的胸口。原来这宋茗也是会武功的,而且练的正是用苗毒修炼的五毒掌,随便打人一掌就能使对方中致命之毒。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掌虽然打中了李阙,但毒却无法注入李阙的体内。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毒性的侵蚀,这便是李阙的内力。宋茗一次又一次的加大力气,但那毒反而是离李阙的身体越来越远。最后,宋茗大叫一声,一股脑使出了全身的内力,结果却是自己被弹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臂一阵酸麻,胸口异常发闷,满脸憋得通红,红中带紫,紫中有黑。宋茗自己清楚,这就是五毒掌之毒!

“怎么会这样?五毒掌的毒性竟然会倒流!”宋茗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阙走过去,一把抓住宋茗的衣服,再次喝道:“把解药交出来!”

宋茗心里就是一万个不愿意,现在也由不得他了。他慢慢将手再次伸进了衣袖。这次,他掏出的是一个小药瓶。李阙一把将药瓶抓过来,看了看,打开瓶盖,里面是一粒粒小药丸。李阙取出其中一粒,塞进宋茗嘴里,用掌一推,药便滑进了宋茗的肚子。等宋茗脸上的颜色渐渐好转,李阙才放心的将剩下的药丸给碧玲和馨兰服下。

不一会儿,碧玲感到自己的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四肢又有力气了。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李阙!碧玲心里十分别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扭过头去,看着馨兰。馨兰的毒虽然解了,但箭伤依然严重。现在不能再指望宋茗了,还能指望谁呢?

李阙转身对同样是刚刚恢复元气的宋茗说:“你去准备一辆马车!”

宋茗明白,无论李阙说什么,他都只有照办。不久,马车已停在宋茗的家门口。碧玲扶着馨兰坐上马车,李阙则坐在车头。马鞭一挥,尘土四起,马车向东北方向驶去。宋茗独自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的背影,心还在怦怦乱跳。

马车一直行驶了二十里地,停在一座破茅屋前。李阙先下车,走进屋内,四处看了看,再转身对碧玲喊道:“你扶她进来!”

是因为宋茗心怀歹意,碧玲才不得不坐上马车,逃到这里,但在碧玲的眼里,李阙也不应该是个好人。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在这荒郊野外,碧玲怎么能放心的听李阙的话呢?

李阙又大声喊道:“你若想救她的性命,就赶紧扶她进茅屋来!”

碧玲见馨兰的气息越来越弱,自己又毫无办法,终于还是决定把馨兰扶下车来。她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反正现在即使不进茅屋,李阙要害她们也是轻而易举。

等碧玲进了屋,李阙指着屋内一角的一堆稻草,说:“扶她去那边坐下。”

碧玲按照李阙所说的,扶馨兰坐下,两眼却直盯着李阙,看他如何动作。

李阙慢慢走到馨兰的背后,看着那背上的箭,再绕到侧面,突然,他左手紧握刀鞘,右手猛然一挥,只听刀锋出鞘,瞬间已将箭头挑出。紧接着,刀回鞘中,右手迅速一掌击在馨兰的伤口处,伤口竟然没血流出,因为李阙的真气正通过他的掌心源源不断的输入馨兰的体内。

这一切,碧玲是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李阙竟能用弥勒刀来取箭,她更没想到李阙会真的救馨兰,因为她并不知道李阙和馨兰其实早已认识,她只知道李阙杀了她心爱的苏清。

半个时辰过去,李阙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珠。直到馨兰的气色大有好转,李阙才停止运功,对碧玲说:“她流血过多,我已为她输入真气续命,但若要痊愈,还需调养一段时日。”

碧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车马声响,有个声音大叫一声:“放箭!”接着,弓箭就如同雨点一般窜了进来。碧玲吓得赶紧抱起脑袋趴在地上。可箭并没有射到她,因为只要弥勒刀一出,所有的弓箭都被挡下。

李阙提起刀,冲到屋外,眼前已围了密密麻麻一百多人,皆为男子,个个紫衣蒙面,头戴斗笠,手持弓箭,胸前一块老鹰徽章,这是鹰教各地方分舵的装束。看来各地方分舵也都已经得到赤瑾下的格杀令了。

在这群人中,李阙一眼就认出了偷偷摸摸躲在人堆里的宋茗,吼道:“匹夫!我饶你一命,你却要赶尽杀绝!”

宋茗仗着人多,底气也比在医馆时足了许多,大笑道:“哈哈!只怪你蠢!”说完,他又大喝一声,“放箭!”

箭矢又如暴风骤雨般顷刻而出,但这挡不住已经愤怒的弥勒刀。只见刀光在箭雨中纵横,李阙前行的步伐从不停止。

在宋茗眼中,那把锋利的刀离他越来越近。他想逃,可根本就来不及。刀从眉间劈下,宋茗被砍成了两半。……

碧玲慢慢的从屋内走出来。她看见的是满地的尸体,还有手中握着弥勒刀的李阙。刀已血红。

从不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李阙收起刀,一边走向马车,一边对碧玲说:“赶紧带上她,离开这个地方!”

马车又向前走了几十里,直到天黑,才停在一片树林里。前方是一座大山,翻过去便不再是苗疆地界。李阙仍走在前面,碧玲则扶着馨兰跟在后面。碧玲看着眼前李阙的背影,仍然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事情。

终于,碧玲停下脚步,喊道:“等等!”

李阙也停下来,回头看着碧玲。

碧玲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李阙答道:“我答应过苏清,不与你为难。既如此,我便不能见死不救。”

一听苏清的名字,碧玲的眼泪竟立刻涌了出来。她更加提高了嗓门,大声的喊:“那你为什么要杀死苏清!”

李阙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低声说:“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突然,从密林深处窜出一个黑影。李阙顺势拔刀,只听“嗙”一声,刀挡下了黑影手中的铁剑。接着,刀和剑继续纠缠起来,剑虽近了不了李阙的身体,但也还能挡下几刀。

碧玲在一旁看着,觉得那黑影的身型,相貌,还有招式,都似曾相识。终于,她认出了那个人——于小炜!于是,她赶紧大叫:“别打了!”

一听到碧玲的声音,于小炜立刻停了手,转而跑到碧玲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眼睛湿湿的,也差点哭出来,激动的说:“玲……,小姐!你没事吧?那白发冰魔没把你怎样吧?”接着,他又指向李阙,“莫非这厮也和冰魔一伙了?”

本来见到李阙就已经够意外了,现在居然又见到了于小炜,碧玲的心里当然是一大堆的问号。她看着于小炜,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于小炜喘了口气,答道:“我见你被白发冰魔劫走,就一路追到苗疆来,可那冰魔走得太快,我始终没有追上!”

“白发冰魔?”李阙的脸色变了,“你们说的可是白发冰魔冷秋浔?”

“是的!”碧玲的眼中透出了愤怒,“就是那老妖婆杀了我娘,还有凤姨,还有鹰教上上下下几百个人!”

李阙更惊讶了:“她重现江湖了?”

于小炜一锤脑袋,说:“唉!都是我!误将她从太湖放了出来!”

碧玲问李阙:“你也知道那老妖婆吗?那你知道怎么对付她吗?”

李阙摇摇头,说:“依我看,若是此人重出江湖,恐怕天下难有敌手!当年她为鹰教瑶鸾所擒,但现在,连瑶鸾都已被她杀死,还有谁能击败她呢?”

碧玲和于小炜都默默无语。

李阙想了想,又说:“若是去找刀神,或许还有办法。可是他老人家远在蓬莱,只怕是远水难救近火!”他一边说,一边来回踱着,“要说就在这西南边陲,那就只能是他!”

碧玲和于小炜同时问:“谁?”

李阙提起刀,在树上慢慢刻出一个字——“音”,然后转过头,说:“音王之王——林子期!”

“音王之王?”碧玲和于小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恩!”李阙说,“叶枫曾对我说过,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追上他的轻功,这个人就是林子期!”

“叶枫?”于小炜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震,“比叶枫还快的人?”

碧玲眼睛一亮,问:“找到他就可以了?”

李阙说:“你们如果真能找到他,也许就能降服白发冰魔。可是,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此人十几年前就已退出江湖,隐居在苗疆某处。十几年来,无人知其下落。”

碧玲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岂会放弃?她握紧拳头,坚定的说:“我一定要找到他!”

于小炜也连忙跟着说:“我跟你一起去找!”

李阙点点头,说:“那你们两个就留在苗疆寻找林子期的下落吧!”他又指着碧玲身边的馨兰,“我需要带她去江南,找一个可以调养的地方。”

“啊?她跟你走?”碧玲瞪大了眼睛。

李阙面无表情的反问道:“难道跟你们走?”

“这……”碧玲对李阙当然无法放心,可现在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阙走到路边,挥刀砍下几根粗树干,搭了个简易的支架,以便将馨兰背起,又回头对碧玲说:“鹰教的人还在四处找你,你自己小心!”说完,就背着馨兰,朝山上走去。

“鹰教的人?不是你自己人吗?”于小炜诧异的看着碧玲。

碧玲则看着李阙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山雾中,无力的答道:“唉!一言难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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