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夏明皇城。
“今天也要一如既往的努力呢!姐姐!”萧扇替她别上精致的发簪后调皮的弹了弹她的脑壳,“难得华盛的国君大宴,正好是我们巫女的机会啊!苏落荒他最喜欢姐姐了!”
“小扇…”
“怎么了姐姐,愁眉苦脸的,虽然你们年纪差了很多,但是一旦他彻底宠幸你对我们国家也有很大好处啊!”
“不是…”萧羽衣苦笑了一句,“我只有26岁,而他已经68岁了啊,他看中的只有我的能力。”
“能力被看上,这不是很好吗!有多少巫女期盼得到华盛国君的赏识呢!姐姐你肩负着我们夏明……”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萧羽衣梗咽的低语打断了她,“你可能不信,我…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
“而且?”萧扇打理着姐姐长发的手开始颤抖,她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萧羽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无言,两人陷入了沉默…
不久后萧扇欣然一笑:“我明白了,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幸福了呢!”
“小扇,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吧,我违背了自己的使命,为了自己的幸福舍弃了这个国家的利益,舍弃了作为巫女只能将心献给上天的原则,甚至舍弃了一直陪伴我的你。”
“没有啦~”萧扇摇摇头笑道,“我相信姐姐的选择,毕竟姐姐是能看见未来的人呢!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是吗…”萧羽衣张开空虚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铜镜,她看见萧扇在她身后笑得很释然,但是铜镜前的自己她却觉得很模糊,她这双眼睛可以看透未来,可以看清宿命,然而她却看不清自己。
自己在想什么?天知道!
自己既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也能看见萧扇的未来,没有幸福,只有数不尽的悲惨,一切都是那么明了,自己的决定贯穿着无比悲惨的未来。
然而……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自己,已经没有再做巫女的资格了,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只有天,还有…
“姐姐有了身孕?”
“嗯!”萧羽衣缓缓的站起身来,阳光透过朱砂窗映红了她憔悴的容形,“传送阵要启动了,我去了。”
萧扇摆出胜利的V字形手势冲着她微笑:“加油姐姐,反正是最后一次作为巫女出场,来一次华丽的谢幕吧!”
“交给我吧!”萧羽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轻轻的挥手,“再见了,小扇。”
萧扇也在她身后轻挥手臂,她灿烂的笑容随着姐姐的远去逐渐阴沉下来,直到化为狰狞的邪笑,传送阵的霞光带着萧羽衣消失,整个宫殿仿佛随之暗淡,一切晴朗都跟随着姐姐离去。
萧扇也明白,这里没有属于她的光芒,她不过是个陪衬,她的舞台不在闪耀的镜头前,而是阴森悲凉的幕后,宛如一个悲哀的残次品,同样身为巫女,她看到的不是天命,未来和希望,更多的是迷茫,孤寂和绝望。
她知道上天将她的脖子套上枷锁栓在了姐姐的脚上,每当她行走时,自己的头会被埋在地下,哪怕磕到血肉模糊也不会有人关心,只有当她停止时,自己才能稍微抬头去仰望,但是自己无法抱着她的大腿向上爬,那条锁链注定着她将永远保持仰望,永远匍匐在姐姐脚下,因为这条锁链,她失去了未来,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和勇气。
天赋…
对少数人而言是上天的馈赠,而对于多数人来讲那是可憎的铁索,那是少数自以为天选之人踩上他人尸骨的铁蹄,每走一步,成堆的碎骨就会落下。但是,谁又能安抚那些不甘的灵魂,上天选择将它们留在人间,用枷锁束缚了脚步和躯体,但是欲望仍然在宣泄,阴暗面依然在扩张,那些忍受至今的心会慢慢腐烂,。因此,人成为了鬼,人也会暴露出猩红的獠牙张狂的撕咬那块枷锁,直到那具高贵的尸体化为血水流过自己全身,心才会随之冻结。
而这,正是我打算做的!
萧扇站在空旷的台阶上,黑暗再次包裹着她,也覆盖了她扭曲的笑容:“永别了,姐姐!”
……
“我们回到皇城了,母亲。”萧观音探出头来,正对上萧扇慵懒无神的眼睛,她不禁伸出手晃了晃,“母亲?”
萧扇摆了摆手:“知道了。”
“在想什么呢?”
“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已。”萧扇笑着摇头,“时过境未迁,我在这算计了那天真单纯的姐姐,现在又在这算计了她儿子,真是讽刺呢!”
“母亲的姐姐?是鬼眼萧羽衣吗?”
“呵呵,看得见未来却看不见人心,被赋予了过多的能力而无法遵从自己的意愿而活,因为可预见的未来和逃不过的被利用的宿命,她失去了自己的想法,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萧扇嗤之以鼻,啧声说道,“那不过是双廉价的眼睛。观音,你看不到未来,你不会知道对自己的未来了解过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可是,不是未知的才叫做未来吗!”
“那是对于弱者而言的,他们需要活下去的勇气而编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言!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失败,会如何失败,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会如何死,因此他们将希望寄托于未知,既然他们看不见,所谓恐惧自然就无从谈起!而强者,永远可以知晓自己的终点,就算上天要折断他的命途,他也会去逆天改命!”
“母亲您是哪种呢?”
“弱者!”萧扇不假思索,“所有沦陷于世俗规则这种可耻的阴谋,在背地里相互绞杀的人都是弱者!不同的是在这其中大部分人会活得越来越畸形,而少部分人才会蜕变。话说你认不认识之前的华盛国君?他也算其中之一的蜕变者。”
萧观音摇头:“不认识。”
“我给你讲讲吧,我曾经迷恋过他一段时间。”萧扇的视线移向天际,眼睛中跳动着点点悲伤,“他叫苏落荒……”
…
风家庭院,重重的阁楼间是一个小湖,复道行空,卧波长桥,在湖面上相连交织,修长的芦苇穿过木桥,铺在走道上,复古气息十足。
风萧陌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把吉他过来装装风雅之人,但是他现在很忧郁,忧郁到他根本不想出门。
冷暗香似乎收到了某种精神重创现在迷迷糊糊的,风萧陌不敢在她面前提冷暗夜。再有就是冷暗夜那二货,冷暗夜自己也说过他正被人追杀,但是这追杀来得也太不自然了,明明前一天还在上网开黑还在玩SM,第二天突然和别人互砍砍得血肉橫飞的,这人的生活似乎完全不带过渡的。
最关键的还是那段侧写,冷暗夜被苦无雨洗礼了一遍,那刺客又来了段信仰之跃加双刀齐下,这种情景真的很难让人想象他还活着,至于冷暗香说她能感觉到冷暗夜,鬼知道她是不是接受不了现实。
总之好TM乱啊!
风萧陌靠在窗台上,俯视整个庭院,对于满帘的美景不屑一顾,他默默塞上耳机,循环着石田琴子的《agony》。
这也是冷暗夜最爱的一首歌曲,他曾说过这首歌唱出了他一半的心声,风萧陌只能对他悲世的想法感到无语,正如这首歌名一样,极致的痛苦然而表达的是舍身去守护信念之人的情感,风萧陌是听不出这层矛盾背后的深意,他纯粹是听着怀念一下而已。
如此,他渐渐闭上双眼,思绪飘回了三年前他们相识的时候……
水湖中心是一座亭台,从上方看去这座小亭子被披散下来的树荫重重覆盖,给人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日的感觉,牌匾只写着一个风字,想来后面的波亭两字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了。
风题柳和方天妒此时在亭中对膝而坐,两人中间是一块花岗岩石台,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布满其中,如同两条相互咬杀的蛇一般,相互交缠,又相互吞噬。
“一段时间不见,风兄的棋艺果然又有进步了,实在另方某佩服!”方天妒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笑道,虽然他这么讲,但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这局棋其实是他占着上风。
风题柳眉头一皱:“方兄现在就想发表胜利宣言还过早,棋局如战局,一招不慎全盘皆失,劝你还是不要大意。这是高中生才会犯的毛病。”
“哈哈哈,真是令人怀念的高中呢!”方天妒也不禁怀念起他们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方天妒之流学霸们也常常说这种垃圾话,刚考完试第一个带头对答案,然后哭着脸说:完了完了,我大题全错了!风题柳等学渣纷纷侧目:爸爸们祝你特么最好把准考证号全写错!尤其是数学和英语!正应了那句无形装逼最为致命,然而事实证明高中学习好不好和你出来屁事关系都没有,眼前这货就是个例子,当初被全方位吊打现在还不是一样谈笑风生。
“方兄,其实当初我一共诅咒了你366次,你还能活到现在估计全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说着,风题柳落下一子,隐隐有反攻趋势。
“哦?防守还没做好就想反攻我?”方天妒玩味的舔了舔嘴角,“你是想互吞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来啊。’
方天妒平静地笑了笑,重拾态度,这种以攻为守的玩法其实是很考验技术的,他们的棋子会像两条蛇一样咬住对方的尾部吞掉对方,舍弃了防守,把所有的一切赌在进攻上,谁最先吃掉对方就能活下来,反之必亡。
“话说方兄,你女儿今天怎么有兴致和你出来?”风题柳撇了一眼木坎上坐着的方髫,她叼着根芦苇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素足在水里轻摆,偶尔带出一小蔟水花,看起来心情大好。
“从昨天起就这样了,本来她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昨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换了个人似的,脸色好了很多,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对着手机发短信。”方天妒说。
风题柳赶紧追问:“她是不是有时候会原因不明的突然傻笑一下?”
“对对!就是这样!”
“都是过来人,懂的嘛~”风题柳给他一个深意的眼色。
方天妒对上他的视线,苦笑不已:“大致能猜到,而且她的对象我也差不多知道,我只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冷暗夜也想知道。
风题柳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发生了什么,你直接问啊!”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问…”方天妒无语道,“其实那是她的事,我也不感兴趣,只是冷暗夜他给我的映像不是很好。”
“这不还没正式见家长嘛!不要急,也许他外冷内热是个天蝎座的呢!”
“不,你想多了,我担心的不是他的性格。”
“长相?”
“怎么可能!”方天妒手一抖,棋子滚进了湖里,他无奈的又抓了一个,“我像是那种喜欢小白脸的人?”
“你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恰恰相反,我的担心是为女儿好啊。”方天妒伸出食指摇了摇,“综合我女儿和我对他的认识,我分析出一个结论——他的三观有问题。”
“哦……”风题柳长长的哦了一声,看似随意却下了一步狠棋,“那不是和你一样?”
“苍天在上,虽然我把钱当垃圾看,但是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还是在轨道上的,他不一样,他不仅对钱没兴趣,我感觉他对世界也好对人生也好,有些做法都显得太扭曲了。我女儿和他交往怎么让人放心?”
亭子对边的方髫似乎听到了这句,转过头摆了个ok的手势。
“可她说ok哦。”风题柳冲着方髫微笑的点了一下头,说道。
“o什么k啊,鬼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她的想法,这种类型的人怎么样都该提防吧,她还能喜欢上,这不是比北田美月喜欢上渡边修哉还要危险嘛!”
这话说得方髫眉头跳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其实就是喜欢那扭曲的世界观啦,至于他的人生观,真正懂的人可能没有。
另外,谁告诉你的美呆喜欢修哉?
“还好了,我儿子也和他混得很好啊,是你想太多了,不要猜那么多,很累的。”风题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你可能没注意到,其实我一直在分散你的注意力,你已经快输了。”
“………”方天妒盯着棋局观察了足足三十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
的确,刚才他的心思完全没用在下棋上,两人每说一句话都会附带一步棋,他的思路想着想着就到了冷暗夜那了,几步走的都很随意。
要知道围棋的招式是很精密的,一步错前功尽弃,而他错了不止一步了。
方天妒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轻叹:“算你赢了吧。”
胜之不武这种话他们商人间都是不会说的,如果武就能摆平一切的话还要谋来干嘛。
“这局居然下了一个半时辰,方兄你已经很强了!”风题柳竖起拇指。
方天妒哭笑不得,我本来就比你强好吧,这种时候强行装逼有意思吗!
此时一名男子来到亭子前,看服饰应该是个管家,他朝风题柳微微低下头:“家主。”
“嗯?”
“皇后回来了。”
“这么快!不是三天吗?”方天妒说道,“今天是第三天,应该明天回来才对啊。”
“行了,知道了。”风题柳摆了摆手让管家退下,随后他看向方天妒,“只是回来而已,又不是开始商谈,你激动什么。”
“你这么一说,让我有种感觉。”
“什么?”
“也许她有别的目的,与之相比我们反而是不值一提的一方。”
方天妒眯起眼睛眺望那恢宏巨大的主殿,他隐隐看见萧扇就坐在里面摆弄着他们所有人,无法越界的人都将是她的玩具,而能越界的人她会重点对待,因为那不是她的玩具,那是她的对手,就像象棋一样,能将王斩杀的只有无视阶级规则的小兵和同等级的王。
“哈?那谁是值得一提的?”风题柳笑问。
方天妒也不自觉的笑了:“我也想知道啊,到底是谁呢…”
“想多会很累哦!”风题柳不忘重复一遍。
方天妒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