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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祸起萧墙

夏扶苏每次感觉烦恼,抑郁或悲伤时,总是喜欢去辛婆婆的小院子坐一会儿。人类总有一种能让树心平气和的神奇力量,虽然常清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并不妨碍自己在这种力量中获得宁静。

夏扶苏漫步在清朗如水的夜色里,古宅树木繁盛,树种繁多,一路走来凉风习习,香气阵阵,偶尔几只兔子,小鹿穿梭其间,带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每逢此时,夏扶苏必定驻足细听,淡然的眼眸便显出几分欢乐。常清是树,是会集天地灵气的常清树,故而对纯粹善良的生灵总有几分纵容,几许亲近,几抹喜爱。他喜爱江家古宅,喜欢这里纯真的生物,喜欢它们可爱的灵魂,因而他也愿意庇荫远在京都的江家全族。

夏扶苏是树,对植物的气息十分敏感,空气里清淡的木槿花香对他而言极为清晰,随着对小院儿的靠近,香气更显浓郁。不对,怎么会有紫藤萝的味道,要知道,整个古宅里就只有自己的四周种有紫藤萝,常清有些迷惑,但仍然悠然地向小院走去。

此时江亦柠正沉浸在睡梦中不能自拨,她在一片浓雾中独自穿行,耳边有忽远忽近的美妙声音在轻轻吟唱:“蔓蔓兮青萝,袅袅自有泽……”。浓雾略微散去,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少年在常青树下浅寐,身穿紫色撒花烟罗衫的少女悄然靠近,清脆空灵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常清,常清”。江亦柠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在梦里轻轻呼唤:“常清,常清……”。

夏扶苏踏入小院儿时,就看见一个穿着绕丝白裙的少女轻轻靠在木槿树下酣眠,少女浅黑的秀发丝绸般静静散在身侧,微风吹拂间,如同水中倒映的薄云,朦胧而清浅,映衬着莹白的小脸,纯美动人,让夏扶苏生出一种熟悉的悸动,仿佛许多年前,亦有一个宛如紫藤花般婉约清灵的女孩,让自己心动如斯。

夏扶苏广袖轻抬,薄丝锦裘悄然出现,夏扶苏靠近树下沉睡的少女,单膝蹲在少女身边,想将手中的锦裘覆在少女身上,然而一片木槿花瓣轻轻落在少女额上,夏扶苏一愣,伸手想将花瓣拂去,而少女此时却轻轻唤道:“扶苏,扶苏”。夏扶苏似受惊一般,清透的眸中一片不知所措,夏扶苏懵懂地想去看看少女是否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少女紧紧攥在手心,玉白小巧的手背上细小的青丝可见,常清转眸看去,少女蝶翼似的睫毛轻轻颤动,小脸浅浅皱起,仿佛清润平静的湖面被细风拂皱,尽显不安之态,也不知少女究竟梦到了什么,尽是这般神态,夏扶苏心里思忖,竟是将方才的不安全然抛去。夏扶苏有些无奈,只好静静坐在少女身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少女恬静婉约的睡颜。

木槿花瓣仍簌簌落下,偶尔飘到树下两人纯白的衣物上,或紫或红或白的花朵映衬着纯白的底色,仿若宣纸上描不尽的水墨清欢,亦像二人之间理不完的似水流年,传递着一份岁月静好,时光不老的写意与悠然。然世事皆早有定论,人生不过一场戏,戏里人如意,戏外人看戏,以后的种种纠葛,恐怕此时的二人也是料不到,猜不明的吧!

清晨,阳光稀疏地从叶隙里透过来,木槿树细长的枝条如鹿角在清新的空气里悄然兀立,嫩绿得几近透明的叶片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出清晰的脉络,同江亦柠手心里的纹路一样微妙难言。

裹着湿气的轻风飒飒吹来,树叶便轻轻地吟唱起来,沙沙的拂动声伴和着不远处的清脆鸟鸣,就是江亦柠从辛婆婆的小院里醒来时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江亦柠揉揉惺忪的睡眼,琥珀般的眼眸透着几分水润,江亦柠刚想站起来伸个懒腰,转眸间却发现自己身边浅眠着一个白衣墨发,清雅无匹的俊朗少年,江亦柠端详着少年的侧颜,只觉得他给自己一种极其浓重的熟悉感,江亦柠伸出削葱般的白晳手指,想确认少年是不是自己臆想的一种幻觉,待刚要触碰到少年时,江亦柠一愣,而后懊恼地摇摇头: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才和他初次相见,怎会如此鬼使神差地想要靠近他。

江亦柠仍在木槿树下纠结无比,而辛婆婆的屋子里却一片阴晦难明,黑洞洞的房间给人一种心悸的恐惧感。

辛婆婆站在房间里的窗户边上,乌木窗沿略开了一个小缝,辛婆婆平日里祥和的眼睛此时却透着几分锐利,辛婆婆关上窥测远处二人的窗,原本被阳光撕开了一个小口的屋子此时重又恢复暗淡阴沉,辛婆婆眼里精光一闪,思忖道:看起来,大人的计划己经开始了,那个小丫头应该就是江家弄出来的引子。辛婆婆如同菊花一般皱纹纵横的脸上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呵,谁能想到,江家居然打着这么个主意,这树妖也是个蠢的,人家要的哪儿是什么子孙绵延,福源不尽,他们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若论贪婪与虚伪,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们那一家子的呢。

辛婆婆仍在屋子里筹谋着什么,屋外的江亦柠和夏扶苏却相对无言,夏扶苏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盯着自己出神的江亦柠,而江亦柠亦被常清的突然清醒吓了一跳。

江亦柠觉得一直盯着别人似乎有些不礼貌,就主动介绍自己说:“你好,我是江亦柠,你是附近的邻居吧!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夏扶苏闻言淡定地装逼:“不,我不是什么邻居,我也住在这里,我是辛婆婆的远房侄子”。

江亦柠背手在掌心划圈,心里徘復道:我怎么没听爷爷说起辛婆婆还有什么亲人,真是奇怪,不过这个家伙长这么帅,应该不会撒谎吧。江亦柠在心里做好建设,便扬起一张璀璨如花的小脸说着:“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我们能够相处融洽,对了,你能告诉我去正厅的路吗,大清早我头很晕,记不起来路了(呵,小姑娘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是路痴)。

夏扶苏从容地从绵软的草地上站起来,清朗如玉的声音透出一股温柔的意味:“我和你一起去吧,记住,我的名字是夏扶苏”。

语音未落,二人便一前一后向远方走去,二人的身影在晨曦中,在葱茏的绿色里,在清风疏影的映衬下,逐渐重叠,重叠,直至重叠为一抹飘逸的白色,仿佛跨过千年的等待后,终于迎来了的缠绵悱恻,唯美而空灵无比,但无论如何,也只是仿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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