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爷孙坟前相见
王军的死,引起小王庄上上下下一片叹息声: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真是空有一肚子学问!怎么也稀里糊涂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听说夜间是由两个哥哥看着的,自己先是蒙头盖被睡着了,什么时候又出了门,家里人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呢?……唉!王二老爹在世时还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现在看来不是了,也不过就是两个讨债鬼罢了!
王军当时为了蒙蔽两个哥哥,确实是假装睡着了给他们看的。两个哥哥看看时间已到了下半夜,外边又是天寒地冻的下着雪,二哥困极了,就先睡了。
慢慢地,一向睡觉非常机灵的父母和大哥,也在几个瞌睡虫精的作法下眯上了眼睛。一家人睡得那叫一个沉啊!别说是刮风下雪了,就是打雷下雨也听不见!
当听见全家人都响起了鼾声,王军偷偷撩起被角一看:嗬,熬不住了,全睡啦!
于是,他轻轻地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堂屋门口,想起陈俊交代他的话,走到门后拿起那个褐色的瓶子装到口袋里。刚想放门出去,又不由得往东里间父母的床上望去:大大,妈妈,俺走了!你们还有三个儿子,不差俺一个!谁叫你们容不下俊儿呢?你们的养育之恩俺今生无法报答了,恕孩儿不孝!
于是,他慢慢地跪在地上,内心既哀怨又愧疚地向熟睡的父母轻轻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轻轻拉开堂屋门的门闩子走出门,又返身慢慢地把门关上。
王军来到院子里,凛凛号空中,大雪正漫天铺地的下着。他一眼就看见陈俊正站在雪地里等着他:“真的是七妹?看来我不是在做梦!”王军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好一阵欣喜!
“不是梦。我就是你的七妹!”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是神仙,哪能轻易死去!对了军哥,我叫你带的瓶子带了没有?”
“在这儿!”王军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太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快走吧!”
“七妹,下这么大的雪,我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别问了,快随我走就是了!”
“好!”王军“嘎吱,嘎吱”踩着厚厚的大雪紧跟着陈俊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天空中蜜蜜下着的鹅毛大雪已悄悄落满了王军的全身,他不时地用手擦去脸上的雪花。
“军哥,走快点!时间挺紧的,不能等到鸡叫!要是鸡叫了,阴阳门就得关了。这阴阳门一关,你今夜可就走不了啦!”陈俊的脚步不知怎么走的那么轻、那么快,还不时回头催促他。
“七妹,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你身上连一点雪花也没有?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阴阳们在哪儿?”王军边走边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军哥,你现在什么也别问了。快随我走就是了。现在我是神仙,你当然没我走的快了!”
“七妹,你是神仙。那我是……”王军的脑子里乱极了。
“你自然也是神仙了喽!”
“真的?我也是神仙?”听了陈俊这句话,王军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大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我就是来接你返回上天的!”
“我是不是神仙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了!”王军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陈俊往前走。陈俊的脚步无声无息,轻盈得像是在雪地上跳舞一样。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来到一个被白雪覆盖了的村庄,走到一座崭新的庭院前。陈俊站住了,她指着这座庭院对王军说:“军哥,这就是我的新家!你只要赶快过了阴阳门,才可以走进我的新家。一旦走进去,你就可以真正和我在一起了!”
“什么,这就是你的新家?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好大的一栋房子啊!”
“你在梦中来过的!……你真想进我家,不后悔?”陈俊一脸严肃地问王军。
“你这叫什么话!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啊?快告诉我阴阳门在哪儿?”王军也板起面孔反问陈俊。
“那好,你稍等一下!”陈俊一转身又不见了。
王军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左右转悠。转了一会,就是看不见陈俊。他一着急,就大声喊了起来:“七妹,你跑哪儿去了?”
“我在这儿!”陈俊一下子又出现在了王军的面前。
“七妹,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我先回家告诉一声,好准备迎接你啊!”陈俊对王军吐了一下舌头。
她本意是给王军拌个鬼脸,没想到这反而把王军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七妹的舌头怎么这么长?其实王军哪里知道,大凡是吊死鬼,舌头都是很长的!
“军哥,按我说的做,你只有赶快过了阴阳门,才能走进七妹的家!”
“好,你快说,我按你说的做就是了!”王军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
“那好,你现在赶快把你口袋里的那个瓶子拿出来。”
“好的!”王军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瓶子。
“你马上打开这个瓶子!”
“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你不要问是什么东西。你只要敢把它一口气喝下去,就能真正和我在一起了!”
“真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毒药,我也不怕!”王军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药瓶子。
“说对了,它就是一瓶能要你性命的毒药!一旦喝下去,它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你的性命!但我要告诉你,这中间痛苦还是有的,不知你敢不敢喝?”
“我早就说过,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没有你,我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义。与其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抛弃肉体,与你魂栖一处!”王军态度坚决地对陈俊说。
生死关头看到王军的态度是这么坚定,陈俊被王军对她的这份真情而深深地感动着,之前自己对王军的那份怨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此时此刻,偌大的一片坟场里真是“死寂”无声,仅有的一点声音,就是微弱的西北风吹落树枝上堆积的雪花而发出的那点“唰、唰”声。
阴间,王军的爷爷奶奶正在自己的“庭院”里,横竖就是感到哪儿有些不对劲,反正就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于是王奶奶就对王爷爷说:“老头子,俺怎么就觉着要发生什么事?会不会是阳间的哪个孩子出事了?俺们可没接到地府的通知呀?要不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行,你要这么说那俺就出去看看!”就这样,老头拄着拐杖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巧看见了王军和陈俊在它门口不远处说话。
一来王军还没有脱去凡胎,二来老人有点耳背,所以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于是王老头就大声喊了起来:“喂!哪儿来的生人在这儿吵吵嚷嚷?真不让俺安静!”
王军刚把手中的瓶盖打开准备要喝下去,冷不丁从陈俊的庭院东边,无声无息地走来一个老人,低沉地冲他喊了这么一嗓子。
王军一愣神,一下子也就停下了手。他顺着声音望去,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一跳:呀,这人多像我的爷爷啊?
爷爷活着的时候一直是跟王军的大爷一家住在一起的。爷爷死的时候王军都记事了。因此他对爷爷的相貌记得很清楚……对,是爷爷!
“爷爷!”王军再仔细一看,激动地脱口就喊了起来。
“你是?……你是?”老人隐约听见了喊声,紧走几步来到王军跟前,仔细地打量起来。
“爷爷,是我!我是您的孙儿小四呀!”王军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了自己的爷爷。
“你是俺的孙儿小四?……谁叫你来这儿的?深更半夜不在家好好睡觉。手里拿的是什么?啊?农药!你小小年纪不想活了?你怎么就这么不珍惜父母给予你的肉体呢?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好死不如赖活着!’怪不得俺和你奶奶今夜就觉得心里怪不安生的,好像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幸亏被俺遇见了!回去,快点回家去!”爷爷的脸色陡然变了,变得非常生气,随即对他大声呵斥起来。
“爷爷,您听俺说……”王军想要给爷爷解释点什么。
“俺也没有接到地府叫俺接收你的通知,所以这儿现在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难道你想当一个无收无管的孤魂野鬼吗?赶快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