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叶家的灭门跟幻家有关系?”
“我也只是猜测。但不管怎么样,幻家的嫌疑是最大的。”
“哦。”
“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
“怎么?说话。”
“这么大的事,那个,我不是很确定……”
第一次听到旁人谈起我的家世,好像在茫茫大海抓住了一根绳索,但是又怕抓着抓着,绳索就断了,或者发现另一头根本空无一物。
白辞沉思片刻,道:“这么说吧,我们的记忆其实都是被封印了,这种封印也团团裹住了我们的灵魂,困在人间,困在这副身体里。等到这层封印完全解开,我们才会慢慢死去。但是封锁这层记忆的人肯定是不希望我们想起什么,或者说害怕我们想起什么。我的保留记忆比你要清晰,但是每每却是在最重要的环节被切断,所以……”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嗯。”他的语气忽然就软弱了。我听得出来,但也想不出为什么。
不过现在,我关心的也不是这个问题。
“你说,他们除了封印了我们的记忆,还封印了什么?”平白无故怎么会做这种病丧的事情?
“不知道。”
“……”
“也许,是令他们害怕的。”他抬起头,双眸泛着一层冷硬的光泽,像淬了层冰,“比如,某种神秘的力量。”
“……”
我是真的震惊了。虽然说自从遇见白辞以后尽知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什么神秘的力量,听着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想要。
“我想,我的记忆里应该出现过这样的片段。”他有些失落,“可是现在让我想,却又想不起来。”
“在,不是,那个,在谁身上?”
他看我一眼,带着不符合这张稚嫩脸庞的沉着:“罢了,你语无伦次的,估计我刚刚说的你还需要慢慢消化。”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消化不良了。
“那么白辞,你到底是哪家的人?”尽管消化不良,但该问的我觉得还是要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忐忑地表示疑问,“那么为什么会牵连到你?”
“可能当时我们都在和幻家作对吧。而且,我们威胁到他们了。”
“那他们……只是为了掌控阴阳家?”
“但是明显的,他们解除不了我们的威胁。”他笑了笑,琥珀瞳仁被眼底晕开的血色渲染至通红,配着白皙到透明的脸,宛如一个小小的魔鬼。
“血债血偿?”我用纯正的阴阳术浮起瓶中一层花瓣,果然如我所料,掌控起来异常熟练,比我的法术还要轻松,“可以,试试。”
既然给了我这个梦魇,那么就不要怪我忘不了它。
现在,就等那些急不可耐的人自己上钩了。
“阿恒,如果我没猜错,幻家一定也有一个长生之人在主持大局。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知道知道。你文绉绉起来真的好显老啊。”
我想,既然阴阳术都被勾出来了,那么新的梦境,就要来了吧。
不过这段时间,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那县官并不重要,李铭通才是头号重犯。我并不知道李铭通他们躲到了那里,所以要说找人,似乎不得不动用我的符纸们了。
我这三年平常没事就喜欢画符,崭新的符纸堆积起来,占了我一个大柜子。我翻找出四十张猫符,一只一只丢出去。符纸落到地上便化成一只猫,这样,从我的后院跑出去个大团队,分散到市集的胡同巷子里去了。
“放猫?”白辞带着点邪气的童音传来,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猫当习惯了。
我起了调侃:“怎么,你想一起去啊?”
“我不是猫妖!”他狠狠回了一句,又恢复到平常的语调,“你为什么,要帮这些人啊?”
我顿了顿:“你就当我善良好了。”
“我还真没法当你善良。”
我看瞒不了,也没法瞒,只好实说:“主要是借着他们的执念,能想起什么来。”
“主要?”
“你要不要刨根问底的啊。”
还有一点,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摇摇头,自己岔开了话题:“你那些小猫,行不行啊?”
“你就看着。”我熟知猫符们的效率,一点也不担心结果,“做了这么久的猫,你还不知道听话的小猫有多厉害?”
“不听话的才厉害呢。”他嗤之以鼻。
“好吧,要是没事你自己去休息吧。亭子里温着茶,你要感兴趣可以喝点。”消耗了这么多的猫符,我得赶紧去补几张。反正这两天也是等消息,闲得慌。
他还真感兴趣:“什么茶?”
“可是上好的金镶玉。”
很晚了。今晚的月光很薄很薄,星星倒是明亮了不少。星相学我应该是会的,而且应该学得很好。可惜,记不得了。
看着漫天璀璨绚丽,似乎有什么像烟一样盘旋在我脑子里,一丝一丝抽出来,放回去,模模糊糊的,却比一院红梅还要骄傲美丽。
“姐姐,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我下意识叫出来:“清晗?”
黑夜里,这孩子的一双眼睛很亮,这时候我才发现,李清晗当真是个精雕细琢出来的小人。睫毛不翘,但是很长,垂下眼帘的时候遮蔽起清澈的眸子,细细密密的格外好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姐姐,我害怕。”
“怕什么?”
“娘死了,爹爹走了。”
怕,无依无靠吗?
我摸摸她的头,让她在我身边坐下:“清晗,姐姐给你变好玩的好不好?”
“好。”
我抬起手,凝聚着光:“这是什么?”
李清晗一脸新奇:“姐姐,是星星!”
指尖的光点一闪一闪,晶莹剔透的,虽然小但却很明亮。
渐渐地我转了转手指,缠绕出一朵小小的苞,它慢慢生茎长叶,开出一朵雪白的栀子。
“星星开花了。”李清晗伸出手去抓住根茎,摊开小手却见一片虚无。
“清晗,这是光。而光,是想得着,摸不到的。”
“可是,我看见它了。”
我收回手:“这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
这样的法术,本就是幻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