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被晋王府的人直接抬回了王府,与沈勤等人一起安置在客房,客房外绿意盎然,一条羊肠小道穿梭于绿茵之间,绿茵正中,占地约1亩的荷花池坐落其中,池水清澈,偶尔还有几条锦鲤遨游其间,池塘四周假山环绕,此处俨然是一座独立的别院。
晋王将他们安排于此处,便是不想被人打扰,沈陌此刻受伤极重,若不好好静养,极有可能落下残疾,晋王亲自出面将他救出,可不想他就此残废。
中午时分,晋王带着大夫进了沈陌的房间,见沈陌身后的裤子已被血迹沾满,赶紧吩咐下人去打盆清水,待清水打来,大夫这才缓缓脱下他的裤子察看伤情。
人的血液有粘性,此刻裤子与沈陌的伤口已经有一部分粘在一起,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将他的烂肉与好肉一起撕下,大夫的手势极慢,边脱边让下人用沾了清水的毛巾往伤口上擦,稀释鲜血,让皮肉与裤子分离,即使大夫的手脚已轻了很多,沈陌还是疼的脸色煞白,一条裤子整整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完全褪下。
待整条裤子脱完,大夫这才仔细观察伤口,见他皮开之处,血肉已经外翻,不禁暗吸一口冷气,这还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严重的外伤,外翻的血肉已无可能再长回去,时间长了,怕是会腐烂危及性命,大夫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把匕首,小心的将那些血肉一一割去,可怜沈陌在清醒的状态下被生生割肉,个中痛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肉才割了一半,他已痛的晕死过去。
大夫将外翻的血肉全部割去,抹了一额头的汗,这才为他的伤口上了金创药,而后小心包扎好,又向沈勤等人嘱咐了几句才疲惫的离去,沈陌趴在床上,最痛苦的时期虽然过去,他却仍在昏睡中。
晋王见沈陌已无大碍,吩咐下人好生照料,这才离去。
沈陌在王府静养了整整半个月,伤口才稍许好些,勉强在沈勤与秦月义的搀扶下下床走路,只是作为堂堂城主女婿长久住在晋王府也不是件好事,这半个月来,林岳益倒是来探望过他一次,嘱咐他好好养伤,决口不提接他回府之事,沈陌心知是林岳益瞧不上他,也懒得回去看他脸色。
这日傍晚时分,沈陌三人刚吃过晚饭,便见晋王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沈陌等人赶紧行礼问安。
晋王笑着摆了摆手道:“贤弟身子近来好些了么?”
沈陌恭敬一揖,回道:“多谢晋王点下挂心,这几日身子已好了不少!”
晋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年轻就是好啊!”说着从怀中掏出三张黄色锦帛,道:“本王已将你们的军职手续办妥,这是你们的任命文书,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赴任了!”突然话锋一转,肃声道:“本王想知道那日你们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陌闻言一愣,好奇道:“鹰翔营的那帮人没说吗?”
晋王冷笑了一声,道:“上官裕那个蠢货将你的那些属下关在军营,严刑拷打了十日,愣是没从他们嘴里得到一点消息,这倒让本王很好奇,你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那帮废物能冒着生命危险严守秘密?”
沈陌沉吟了一下,便将遭遇易徳部落军队之事全盘托出,只是隐去了沈爱,即使有一天他们在战场会以敌人的身份面对彼此,这一刻,沈爱却仍是他最敬爱的三哥。
晋王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突然脸色一沉,道:“你们出城这件事是临时起意,还是上官裕早就安排好的?”
沈陌闻言,微微一愣,旋即似有所悟道:“这件事是我们临时决定的,不曾跟任何人提过,难道……”他不敢再说下去。
晋王微微点了下头,沉着脸道:“本王一直以为你们是遇到了附近的山匪,今日听你一提,本王倒开始担心起即将到来的大战了!”
“大战?”沈陌惊道,“要与易徳部落开战了吗?”
晋王转身,看着客房窗外的荷花池,感叹道:“是啊,自今年入夏以来,易徳部落的牲畜就因天气原因病倒了大半,这个秋天他们必将大举来犯,以储备过冬的粮食。”说着,回身,朝沈陌看来,略带悲伤道:“其实,入夏以来,边境地区已被部落小规模的军队屠灭了好几个小村,林城主这才决定下个月对易徳部落主动发起攻击。”
“可……”沈陌担心道,“我们现在等于是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对方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如何能寻找战机?”
“顾不了那么多了……”晋王皱眉道,“如今所有的武备、粮草都已经秘密运进了落霞城,只等时间一到,大军就必须开拔,所以你也快点恢复,到时候本王会亲自督阵,功劳簿上必有你一笔!”说完,转身出了客房。
沈勤见晋王走远,这才对着他的背影幽幽道:”这恢复身体也是能说快就能快的?改天我砍你一刀,让你2天就好,看看成不!”
休息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大战的时间终于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来临,沈陌等人被上官裕一纸军令招回了军营,他看着眼前的众人,依然是那晚带出营的士兵,杨秀三依旧站在队列首位,只是这些人此刻个个精神抖擞,衣甲鲜亮,腰刀、长弓、箭壶样样齐全,甚至每人还配了一匹军马,虽然从外形上看去,这些军马算不得良种,好歹聊胜于无,总比两条腿跑的快。
沈陌心里当然清楚,这些人如今能有这么完整的装备,定是晋王提前打过招呼,上官裕才迫不得已将鹰翔营补给发放到位,只是比起将来未知的危险,沈陌倒觉得这些是理所应当。
沈陌站在众人对面,坚毅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这才清了清喉咙,大声道:“诸位同仁,沈某知道你们之前吃了很多苦,也遭了不少罪,从今日起,但凡我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你们喝粥,那上官裕当日奈何不了我,日后更是甭想,沈某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各位上了战场能勇往直前……”说着,话锋突然一转,肃声道:“但是,自今日起,如若有谁敢在战场上临阵退缩,干出出卖战友的事,沈某也不会留情!”
话音刚落,便听沈勤在身边小声耳语道:“那我们岂不是要身先士卒?那可是玩命的,七弟你可考虑清楚了!”
沈陌横了一眼沈勤,对杨秀三道:“杨秀三听令!”
杨秀三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卑职在!”
沈陌一指沈勤,肃声道:“沈军正临阵言退,传我军令,杖责10下。”
杨秀三闻言一愣,呆呆的看了看沈陌,又转头看了看沈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陌见状,微怒道:“怎么,本军罡的第一条命令都没人执行吗?”
杨秀三见沈陌不似玩笑,立刻点了两人,将沈勤拖出来推倒在地,却听沈勤趴在地上拼命嚎道:“我说七弟,你立威也不能拿自己兄弟开刀啊……”话还未说完,杨秀三已亲自执军棍打了下去。
“七弟,你这是仗势欺人……”
“啪……”
“沈陌,你这是目无尊长……”
“啪……”
“沈大哥,小弟错了,你绕了我吧,疼死我了!”
“啪……”
沈勤无论如何求饶,10军棍却是扎扎实实打完了,不过,毕竟是自己人,杨秀三也不曾下重手,只是让他感觉到所打之处阵阵生疼,并未伤到筋骨。
沈勤挨了10军棍,不敢再胡言乱语,摸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回沈陌身边。
沈陌见他归位,这才厉声道:“从今往后,若谁敢违抗军令,停滞不前或临阵脱逃,不管是我沈陌什么人,一律按军规处置!”
“鹰翔营军罡接令!”
沈陌训话刚结束,中军帐那边的军令便传了过来,军令不似圣旨,并不需要当众宣布,只是交到军罡手中便可,是以那传令兵交接完军令,立刻转身朝别处跑去。
沈陌待传令兵走远,才缓缓打开军令察看,这一看之下,顿时感觉一阵窒息,军令上指示他们巡查的范围是边境中端往北10公里处,那里对于沈陌甚至对整个鹰翔营来说,都相当熟悉,正是乔十六的鹰翔营全军覆没的地方——鹰翔山。
沈陌暗暗心惊的想道:难道上官裕打算故技重施,模仿当年的鹰翔营之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