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影甚至没有回头,就已经注意到了某人正望着自己的目光,一息之后,这位酒馆老板就在端木影的身旁坐下了,他随手把半包烟丢在桌上,稍稍有些疲惫的说:“我以为你至少要到明天才会来。”
端木影这才将目光从莎娜的身上移开,微笑着望向这位年纪并不算很大的酒馆老板,他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比较斯文,头发有些长,完全盖过了脖子,脸上没有一点儿胡渣,干净的像个“同志”,看到这一位现在的样子和自己记忆之中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改变,端木影的心情有些复杂,既觉得安心,又有一点儿惆怅,随后才说:“这几年你还好吗?”
“我自然没什么事,酒吧没了可以再开,这都是身外物。”老板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伸手去摸了下香烟盒,但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又没抽。
“我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端木影一边看着老板的举动,一边说道。
“他们现在都葬在你们家族的园林里,跟他们有关的事,你问你们家里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老板好像知道端木影想问什么。
端木影却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不想他们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老板点了点头,说:“那你问吧。”
“我记得小天还有个妹妹。”端木影毫不犹豫的问道,“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我只知道她大概在登海。”
老板微微颔首,说:“她是在登海,而且她这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你们端木家暗中出的,直到现在。她如今在一家大公司当练习生,听说是跟几个姑娘一起合租的房子,毕竟登海的地价……你懂得。”
“练习生?”端木影又问,“职业虫机竞技选手的练习生?”
老板微笑道:“不然呢?”
“哪家公司?”端木影立刻问。
“洛神竞技。”老板说,“那样的大公司可不是谁都进得了的,但是想要成为超级联赛的选手,她希望渺茫啊。”
端木影却说:“有我在,她当定了。”他的样子理所当然却又决绝,真不知道他是自大还是自信。
老板却不以为意,只说:“那我就祝她好运了。”端木影撇了撇嘴,不予置评,却听老板又说:“你知道吗?温晴也有个妹妹。”
端木影愣了愣,说:“我走的那年还没有呢。”
老板笑着回答道:“那是,就因为你害死了人家家的女儿,她的父母才决定再生一个,那丫头今年九岁了,听说有点自闭症。”
端木影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老板对于自己的嘲讽,而是很关心那个姑娘,问道:“怎么会这样?”
老板说:“自从温晴死了以后她的父母就不太好,没想明白就又生了一个姑娘,谁知道没几年这一对夫妻也死于意外,可怜这个姑娘,小时候是一对有些神经质的父母养着,还没过几年连这样的父母都没了,人家没有变成疯子、只是自闭而已,这已经是万幸了。”
“她在哪?”端木影懒得再多说一句,只问这一件事。
老板笑着说:“也在登海,因为端木镇没有登海那么好的福利机构,所以孩子就被送到了那里。”
“我能把她领养出来吗?”端木影问道。
老板想了想,说:“以你们端木家的人脉和地位,想要个孩子出来能有多难?只是我想啰嗦一句:你确定她跟着你比呆在福利机构更好?”
“那我也要她留在我的视线之内。”端木影说的很简单,却莫名的有一种壮士赴死的悲壮感,仿佛这句话是一个巨大的觉悟一般。
老板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你办,就把孩子寄养在我的名下,不过我可不管她的死活,吃喝拉撒睡全都是你的事,我话再说的难听一点,你可千万别让她出什么事,不然被告的那个可是我。”
端木影听到这里,突然微微一笑,然后说:“你嘴上说的无情,其实多少也是想要尽一份心力吧?”老板给端木影说的微微一愣,刚要否认,却听端木影又说:“我知道你人脉广,但是如果自己不上心,又怎么能做到我一问你就能答得出来,问都不用问,查都不用查呢?显然这些消息你一直都放在心上的,对吧?澹台老哥?”
姓澹台的老板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干脆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登海?”
端木影回答道:“就这两天。”
老板点了点头,说:“你去的时候知会一声,我陪你去福利机构领人。”
“多谢了。”端木影很少这么诚心的说谢,他就知道自己这位澹台老哥不会让自己失望。其实很多事情他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查到,不一定非要来问这位澹台老哥,但是他选择来,一是因为多年不见,回来了总要露个面,二是端木影有意告诉他自己准备做什么,还有个三的话,只能说端木影更想从这位老友口中得知这些消息,而不是那些不相干的人。
此间事了,端木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同时摸出手机递给澹台老板,说:“留个电话吧。”
老板接过电话,一边按号码一边说:“我这有几包不错的咖啡豆,我磨好了一包,你喝咖啡吗?喝的话就拿回去。”
端木影摇了摇头,说:“几乎不喝,甜一点的冰咖啡我还愿意当饮料喝,又酸又苦的就免了吧。”
老板按完了号码,把手机递了回去,哼的一笑,说:“你不抽烟,酒也不怎么喝,咖啡也不喜欢,你的人生还剩些什么?”
“****、****、债务……”端木影自嘲了一句,然后又认真的说:“你记得把小天妹妹的地址发给我。好了,我先走了。”说着,端木影又看了看莎娜,示意她要和自己一起。
澹台老板看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忍不住吐槽道:“你回来才几个小时?就搭上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他显然是知道莎娜其人的,只是先前没有特别的理由去打扰人家,因而就任由这个美女佣兵在自己的地头上转,而他现在这么说,可以算是在提醒端木影。
“那可不?我们现在还要去开房呢。”端木影当然能听懂老板话中之意,只是不愿意理会,所以随便说了句混帐话算是回应,而后就引着莎娜离开了。
因为有了莎娜,本来还想去附近夜市转转的端木影也放弃了原定计划,直接选择回家。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夜里的计程车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找,不多时,端木影已经带着莎娜回到了庄园里,从门卫那里要了一辆小车,端木影熟门熟路的带着莎娜来到了一个圆顶建筑前,其实端木影没有驾照,也不喜欢开车,只不过这种庄园内部使用的车实在不能算是汽车,只是一种大型玩具。
建筑前有一个不大的警备室光秃秃的被摆在路边,此时不是巡逻时间,那些门卫就坐在屋中休息,见到端木影带着个姑娘来了,领头的那个门卫忙迎了出来,虽然他根本不认识端木影,但能在这样的大家族里生存,这一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您是端木影少爷?”门卫小声的问道。
端木影点了点头,说:“我进去给先人上柱香。”
“这么晚啊?”门卫不由多问了一句,但也不敢真的阻拦,边说边已经领着端木影向内走去。他用钥匙打开了第一道大门,带着两人进了建筑。建筑内的长廊里挂满了遗像,显然全都是端木家的先人,只不过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会太高,只是勉强有资格进入这间屋子,相框也都不大,只是做到了基本的庄重。
没走几步,三人又来到第二道门前,门卫适时提醒道:“这道门是有瞳孔识别的,只有端木家的直系才能开锁。”
端木影点了点头,说:“你回去吧。”门卫听完微微欠身,随后便快步出去了,好像他非常不想在这儿多留一刻似的,聪明人就应该如此,主动远离是非。
目送门卫离开,端木影才把眼睛对准了识别器,“嘀嘀”轻微的声响之后,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了,端木影顺势一拉便将其打开,随后率先进入了内室之中。
这是一个环形的房间,墙上的遗像不再只是像外屋那样的相框,而是一幅幅等身的全像,走到房间的中央时,会让人觉得自己正被许多人盯着,还是三百六十度的盯着,不习惯的人心里一定会毛毛的,特别是现在这样的大半夜。
大理石的地板和墙壁使屋内更少了一丝生气,所幸现在是夏天,这样还显得凉快一些,如果是冬天,一定会让人觉得阴风阵阵,其实这些都是感官的错觉,因为屋内是恒温的。
端木影像个主人家一样很快搬了两把椅子,也不招呼莎娜,只是稍微对着另一把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可以看出,莎娜就不像端木影这样自在,毕竟这儿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忍不住四周望了望,才在椅子上坐下,端木影故意把两张椅子对面摆的,莎娜坐下之后迎面对着那个胖子,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为免尴尬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这里就是你们家族的灵堂啊?不像想象中那么……那么金碧辉煌,反而有一种低调的、空灵的感觉。”莎娜不太会形容,所以说的时候有些手舞足蹈。
端木影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也不会深究她的用词,只是微笑的看着这个可爱的女人。沉静片刻,端木影才换了个认真的表情,然后说:“快点儿办正事吧,早点选了虫灵,早些离开,免得万一有人来……”
莎娜忙点了点头,也想快点开始,但又有些无所适从的望着端木影,显然她还不知道如何做。端木影这才反应过来,的确,自己常来这儿不代表其他人都会知道怎么做,于是他自嘲的笑了笑,准备做说明。他先伸出一指指了指上方,莎娜抬头望去,只见圆顶的中央顶端,有一个类似鱼缸的东西,只不过这东西要比一般的鱼缸大得多,同时塞进去三五个人压力不大,而且它是开口向下的,就像是个倒着摆的鱼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