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狼与狈
南山市以流经城西的大河为参照，把所辖乡镇划为河东、河西、河南三大片。河东片地势最平坦，四镇一乡都分布在省道附近。清源镇在河东，是本市人口最多，幅员最广的下属行政区，距南山不到三十公里，还是其它四个乡镇通往市区的必经之地，地埋位置十分重要，没有些能耐的领导可当不了这里的主官。
刘起到清源任书记不到几天，赵子通就找来了。
赵子通近来的日子不大好过！这几年砍伐速度过快，森林面积急骤减少。随着作为生产材料的木材价格不断上涨，木耳、香菇的价格也在不断地攀升。成本提高了，产品销售价却没有发生变化，通达食品加工厂的生产利润是翻着跟斗地往下跌。
更糟糕的是气候发生变化间接带来的伤害。最近几年全球都在不断地变暖，冬天霜冻期越来越短，那些害虫的卵大部分能成功越冬，时令一到便孵化出来危害农作物。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农民朋友只能大范围地使用农药，结果是使得各种作物都受到污染。所以，赵子通厂里加工出口的食品，在成品抽检时，经常被查出农药残留超标，使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这几年里，各县市都冒出了几家食品加工的企业，又给赵子通的食品加工公司，带来了非常大的竞争压力。本来，在南山辖下的几个乡镇里，各种农产品加工原料的收购，基本都是由通达食品加工厂吃独食。现在多了几个竞争对手，在收购原料时免不了要竞相提价，无形中又提高了生产成本，减少了企业利润。
目前的通达食品加工公司，虽然还是南山市食品加工行业的龙头，但如果不另想办法而只靠出口加工食品营利，最多也只能是勉强维持，惨淡经营而已。赵子通早就意识到了危机的存在，现在也是四处奔走，积极地寻找赚钱的渠道呢。刘起的调任，又让他看到了机会。
自从周恩来总理在一九七二年访问日本时带回两个液化气气瓶后，国人就开始关注这种新型的能源。目前，作为传统燃料的木柴正逐渐紧缺，液化气的使用技术却已经成熟。
全国各大中城市，煤气或是液化气已经大范围地使用，基本取代了柴火而作为家用主要燃料。而且这种新型能源的使用，正飞快地向农村推广。不过因为液化气属于易燃易爆危险品，所以在经营上，它一直是政府统制的商品，需要具备相关的从业资质才能经营。
正在重新寻找出路的赵子通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近段时间里，他跳上跳下找挂靠单位，又找到技术员，就差经营地点难以确定了。他原来想把经营点选在平武或者南山的近郊，可是申请报告打上去了，却没有一次被批准。那些地方虽然都只是小县城，可都有关系比他更大的人在争取呢。在那个靠“根子硬”赚钱的年代里，赵子通也只能退而求思其次了。
在遍查过两座县城的地理位置后，赵子通觉得，在液化石油气充装站的地点选择上，清源应当是一个仅次于南山的理想之地。听说好哥们儿到这儿担任一把手，赵子通喜出望外，知道自己寻求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市有关领导在上周召开的乡镇书记会议上，就曾经作过强调，现在有一种新的能源——液化气的使用技术已经成熟，为了节约农村的木材资源，必须大力推广液化气的使用。当然，因为液化气是易燃易爆危险品，为安全起见，也为了便于管理，目前只允许每个乡镇办一家供应点。领导还把它作为一项任务，给各乡镇书记布置下去。
刘起开完会一回到家，赵老大就找来了。两边的情况一对上，生意就谈成了：先用清源镇的名义申办一个液化气供应点，然后由赵子通承包；再由赵子通出面，申请办理一个液化气储罐站。当然，刘书记也是这里的大股东，这件事也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液化气供应点很快就开张了。这种生意主要靠的是关系，需要的本钱并不多。赵子通让自己的妹妹赵丽华到清源来负责经营。
供应点做的是垄断性的独家生意。他们规定了霸王条款，只有在自己这儿买灶具的家庭才可以登记入户，才保证以后供给液化气。不在点上入户的，一律不予供应！整得那些村民们，明知道南方有些省城的灶具要便宜得多，可也只能在这里高价消费了。
这玩艺儿可真赚，进价不到五百元的一套灶具，硬是要卖到一千三百多元。这种来钱的速度让赵子通想起来都开心。
因为使用方便，也因为柴火供应日渐紧张，清源镇今年就有两千多个家庭，在供应点上买了灶具入了户。加上每年供给每户平均达到八瓶液化气所得的利润，这哥儿俩光在供应点上就赚发了。
赵子通申请在清源镇办理的小型液化气储罐站，申请手续倒是麻烦了许多。他得先到建委立项，办理用地许可证和红线图。又要到消防队办理建站总平面布置的消防审核，然后经过地区城建燃气站及环保部门审批，最后才拿到技术监督局压力容器及压力管道图的审批告知。经过了三个多月，一切手续总算都办齐了。赵子通便找人开始根据设计进行安装。
储罐站建在距离清源一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山谷里，都由技术人员进行安装。相比之下，那些基础设施建设倒显得更为简单了。一个月后，这里的生意也开张了，只是费用花了大几十万。
赵子通又把妹夫安排到这儿帮忙打理生意。
清源储罐站做的是液化气的批发生意。原本在进货的过程中，清源的路要更长些，车费要稍微贵点儿。赵子通却把自家液化气的批发价格，调整得跟南山站一样。这样，跟到城里相比，附近五个乡镇的供气点到这儿进货，最少能省下几十公里的运费。站里对从更远的地方来进货的经营者，价格还可以优惠。所以虽然是个小型储罐站，但在赵子通的操作下，生意还是相当的红火。
储罐站进货时，都得用罐车到海边的货轮上装运液化气。那些泊在海面上满载危险品的货轮，都从中东那边千里迢迢飘洋而来。如果在港口停留的时间久了，不但耽误工夫，开销还大得惊人。进过几次货后，赵子通又有了一个大发现，那就是每次货轮上的液化气剩得不多的时候，批发商都是作贴价处理。运到站里一算，每瓶液化气的本钱还不到十块钱，却照样也可以像五十多元批来的一样，卖出七十多的价格来。
有心人总善于抓住机会！他拨出笔款子来，雇请了总站的一位工作人员作信报。每到货船里的液化气快卖到结尾时，就打电话通知过来。自己则提前作好准备，然后再随机大批量地进货。
这一年，站里总共批发出了几十万瓶的液化气。虽然这些液化气并不都是通过这种的渠道进来的货，但这一招确实让他多赚了不少的钱。今年的生意收成，起码赚了五六座储罐站了吧！
会赚钱的生意总少不了周猛。原本他也计划到清源开办个液化气供应点，不过他的动作慢了一拍，让赵老大捷足先登了，他就只好另找地方开辟战场了。
做了几年的杉木生意，周猛认识了不少乡镇政府的头头。他又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不费多大的劲儿，就在两个镇子里设立了供应点。周猛现在的生意铺得很开。他拥有那么多的生意点，就是把表弟表妹都用上也忙不过来。他便让手下的那邦小兄弟，推荐一些头脑活络些的亲戚，前来帮忙经营管理。好在这种生意很简单，除了些灶具的小零件外，其它货物都按规定的价格卖，每个月的盘点也不很麻烦。
能赚钱的行业，花样总会比其它行业多一点。集体有了钱，领导总得想办法为员工们分发些福利，以调动员工们的积极性。总得想办法体现出点优越性，以促进本行业继续发展。
近两年来，凡是加入到液化气行业的商人们都鼓起了腰包。既然效益那么好，就等于为国家做出了大贡献。省液化气总公司的领导忽然有了想法，发函邀请各县市售气大户，让大家都到省城来欢聚一堂，以表示对他们在本行业中所作贡献的鼓励。赵子通和周猛都在被邀请受鼓励的名单之列。
周猛现在总在南山及各乡镇间奔走，没有专门的交通工具可不大方便，他之前总是把卢浮宫进货用的“小飞虎”开出来代步。这几年他做的是大生意，赚的是大钱，手头宽裕了便也开始讲究排场，便掏出笔钱为自己购置了辆名牌小车。周猛开着它出门，不管停在那儿都会招来些钦羡的目光，这让他的心里觉得很受用。
不过这次到省城受表彰，他却不用开小车去。已经有人出面组织好了，大家都一起坐火车前往。
饱暖思淫逸，钱多起花心。社会是个大染缸！尤其是对那些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的人来说，这种效果更见明显。
南山储罐站的王经理年纪虽然比较大，可却是本地出名的老花头，每次出门都要带个女伴。这次他也在被邀请的行列。开始订票的时候，他就交代过办事人员，要多给自己预订两张。王经理还特意问大家，这次出门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法。
赵子通和周猛手里不缺钱。事业有成后，心里也时常觉得有些空虚寂寞，需要有红颜知己相伴，只是没有什么理由和机会。这时有例可循，他们可不愿被寒碜到，于是都破费为自己请了俩女伴。所以，大伙儿这次赴省城的受奖之旅，可真是一路欢笑一路歌，春意盎然啊！
有了钱总是很容易就能找到开心！可是谁又能料得到呢，在沾上女人缘后，也有人会开心过头了，最终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