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厚利
在南山市的十二个乡镇中，水口镇离南山最远，不过却离平南大市最近。它位于南山同平南交界的地方，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正因为处在国道旁，交通方便，让各村丰富的资源都很容易转化为经济收益，所以村民的收入都很不错，镇里财政也相当宽裕。在这样的地方当主官，当然很容易出成绩，南山市委的好几位领导，就是从这儿提升出去的。
刘起调到这里担任镇长兼镇党委副书记时，全国各大城市正兴起建设高潮。因为市场需求，各乡镇的木材越卖越贵，底截口径三十厘米的一棵杉树，就相当于一名干部一个多月的工资。所以农民们都把杉木叫做金筒。
当年大集体时，南山县各乡镇曾兴起了植树造林活动。水口镇各生产队，当年为响应号召而种植的几万亩杉木林，目前正次第成材。
刘起在上任的第二天召开了干部工作会议，讨论下一阶段镇政府工作重点。刘起在会上总结了各村干部的发言，知道除水口村正在安装外，其它各村的有线电视安装工程都无法启动，安装经费亟待解决。林业部门的同志也作了汇报：在五年内，本镇的人工杉木林将陆续达到伐龄，今年水口村长窠山及几个村子的杉木，就已经达到了砍伐的树龄。可是如果木材要外运，除了水口村外，其它各村的路况都很差，需要从根本上作一次整修。
装有线电视、修公路本来都是烧钱的大问题。可现在有了全镇的杉木林作后盾，它们就成不了问题。经过镇两委会讨论后决定：将各村到龄的杉木对外承包出售，其收入首先用于安装闭路电视和修建公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电视接通到每一户，将公路修到每一个行政村。近两年内的工作目标就是“村村通公路，户户有电视”。
镇两委要求有关部门各司其职，开始行动起来。
响应水口镇领导的号召动起来的还有个周猛。周猛现在所做的生意，让他每天要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掌握到不少的信息。他的商业嗅觉又很灵敏，这段时间，他从那些消费者的言谈上，就感觉到承包青山会是一个很大的商机。OK厅又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水口镇将把杉木林对外承包的决定出来不到两天，他就得到了消息。
正所谓‘两个臭皮匠，盖过诸葛亮’。在兄弟几个中，周猛同王东明可以说是最佳搭档。一个有魄力，一个有主意，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什么东西就能计算得面面俱到，不把诸葛亮比下去才怪！他们觉得是从刘起身上得到投资回报的时候了。
两人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请了几个木材中介认真交谈之后，对承包青山的所有细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随后就准备行动了。
虽然作为一方的主官，但刘起还算是新手，官场中的敛财门道还懵然不懂。现在他心里想着的，是怎样才能在任所里做出成绩，既对得起提拔自己的领导，又能造福一方百姓。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刘起在周末刚回到南山，就被周猛请到卢浮宫进行了详谈。
“老三，想不想发财？”办公室里只有哥儿俩，周猛的话就直奔主题了，“我听说水口镇的杉木林要开始对外承包了，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我们一起合作吧！保证可以赚到大钱！”
“怎么做？”刘起感到有些懵然。
“听说水口镇有好几个村都有到龄的杉木林。我对水口村长窠山的那片大林场比较感兴趣。那里路况好，费工少，林场面积也相当大。你想办法让我们承包下来就行了。”周猛道。
“这种东西还真没操作过！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啊！”刘起说。
“你只要把相关的工作人员介绍给我认识，并暗示他们把林场承包权，按市面的价格给我们就行了。其它所有的问题由我来解决。到时候你也算一份。当然，万一亏了算我的。”周猛说。
“就你一个人做？”刘起又问。
“王老幺一直跟着我，肯定算一个。目前我手头上的资金不够，我想把明子也拉进来，你觉得怎么样？”周猛道。
“行！我尽力试试吧！”方明是众兄弟中，最让人信赖的一个，有他在，刘起也觉得放心。
于是，在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兄弟四人一起到了水口镇。刘起打电话到水口村，让村主任安排人员，带哥儿仨到长窠山去看林场。
长窠山的土层深厚，土质肥沃。落谷的杉木又高又大，棵棵都高达二十米以上。如果按四米长度裁截，每棵杉木都可以做成五截木材。山腰以上部位的土质相对都差些、水分也少些，杉木成长情况也差点，但也能做成四截。整个林场足有五六百亩！
林管员今天很开心！一进山的时候，王东明就给了他额外的辛苦费，方明又送了他两包好烟。对这几位可亲的“大老板”，他现在是无话不谈，真是所谓知无不言有问必答呀。周猛几个从他的嘴里了解到，林业站准备在本周内，安排技术员同村干部一起进山设计，下周再向市林业局申请指标，估计二十天后，长窠林场就可以对外发包了——村里、镇里的建设在等着用这笔钱呢！
方明听过周猛对木材行情的分析，又亲自看过了山场，觉得这把生意确实有利可图，便决定同几位兄弟一起投资了。不过，方明不知道的是，几个兄弟对他还是有所隐瞒。因为他们太了解了，这哥们儿身上有股拗劲，有些东西让他知道了，不管你有多少利润，都不会引起他的投资兴趣。
从长窠山场回来后，周猛便让王老幺同方明一起先回去了，自己留下来，继续同相关人员打交道。有的事情做起来，在场的人越少越好办。反正有刘起在，一切工作都好开展。更何况人际公关本来就是周猛的拿手戏呢。
三个星期后，林木砍伐报告批复下来了。按林业站设计，长窠杉木林场共有面积三百五十一亩，木材三千三百立方米，其中三百立方米为当地自用材，对外发包价格为一百二十九万元。承包方必须在两天内，将所有资金付讫。其它有关手续，则由镇林业站工作人员负责协同办理，费用也由承包方承担。由于准备到位，周猛他们顺利地拿到了承包权。
大家商量过后，做了个简单的分工：方明是个大土豪，又是个大忙人，主要负责筹集资金就行了；周猛有地理优势，就坐镇南山寻找买主；王东明负责长窠林场采伐的各种事务。周猛还要求方明安排个人手参与管理，这样便于及时了解林场各方面情况的进展。方明就让表哥杨能文长驻水口村，协助王东明管理山场。
长窠山林场离公路只有三个公里，早年运木材时修筑的手板车路还在。现在这一带有很多村民的自留山，大家经常都在用这条山路，因此整个路况还保持完好，整修起来不大费工费钱。杨能文就在当地雇请了十几位农民工，用几天的时间，对它稍加拓宽整平，再建立几个交汇点，就完全可以通拖拉机了。
在拖拉机路与公路的交汇处，有一块几亩宽的自留地。王东明用相对高的价钱，把它从村民的手里租了下来，然后请几位民工稍作平整，准备用它作堆场以便堆放木材。
进山伐木的油锯工和做山里的工人都找来了。因为林场的杉木大且长，装机点基本上都在山脚，搬运木材省时又省力，所以每立方米花费的工钱都比较便宜。
现在雨季刚过，正是伐木下山的好时节。根据情况分析，他们对杉木的砍伐作了细致的安排。王东明让油锯工早两天进山，先将杉树锯倒，等周猛跟木材商接洽商谈后，再根据对方的需要截成标准木材。
很快，周猛就找来十几批木材商，陆续进山来看货了。好木材自然能引来大买主，有几个商家都想把整片山的杉木全部定下来。不过周猛他们可没有答应，哥儿几个也鬼精着呢！他们早就从中介及采购站经办人那里，了解到各种材质的具体价格了：大而且直的杉木如果截成特殊的材型，利润要比一般材型高得多。他们要把林场的木材分类卖，以获取最大的利润！
木材商们对这种鬼一样精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如果再迟疑的话，这么好的木材可就让别人给买走了，所以来过这里的，都不肯空着手回去。不到三天，长窠林场的杉木就被订购完了。签好合同，收到订金，王东明就安排工人抓紧时间生产。
木材在山上装车的时候，就已经按材型类别分好了。四米以内长度的杉木属一般材型，都用拖拉机装运。特殊材型的则雇请人工用手板车拉，运到堆头整整齐齐地分类码好。根据合同协议，杉木下山达两百立方米，买方就必须及时运走。现在堆场已经堆放了四百多立方米，一般材型的已经到数了，特殊材型的大木头过两天也要到数。杨能文将情况上报给了周猛，周猛当即跟客户们作了商量。
今天是个好天气，长窠林场要做第一笔交易。哥儿仨昨天就赶到了水口镇，晚上就宿在林业站的客房里。天刚放亮，当林场的三位老板同杨能文来到堆场的时候，那位姓陈的老板也带着车队、搬运工及两位采购站的检尺员，浩浩荡荡地开到了。
找来装车的都是水口镇搬运协会的工人，他们的经验很丰富，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还不到八点钟，就将三部三菱车堆装完毕了。稍作休息，他们又开始堆装另外三部。
趁这个时间，采购站的人员开始工作了。他们先检尺，再开出码单。这时候，方明看出了一些问题。他把周猛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怎么一车装了近二十四立方米，开给我们的码单还不到十九立方米？”
周猛笑着说：“无商不奸嘛！他们不这样做，光凭差价能有多少赚头？不过，他们会按实际数跟我们结账。这是行里的规矩！”
“但是，我们怎么完成三千立方米的指标呢？这可是硬性的规定，马虎不得！”方明又提出疑问。
“你放心，林业站对每个林场的材积设计，都会相对放宽点。再说，我们还有三百立方米的自用材指标呢，关键时候也可以拿来抵一下。”周猛回答道。
“如果在当地销售，自用材的价钱会更高呀！”方明说。
“我知道，多出的部分，就是按自用材的价格结账。做生意嘛，都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们这样处理，对多方面都有好处。”周猛说。
他还是没有把实情都告诉方明：等到木材都下山的时候，山场的实际材积数，会比设计出的数量多得多呢！哪里会在乎这些小指标？
方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做生意都想赚钱”、“无商不奸”，这都是实情。只要自己这边不会出事，其它事情他还真管不了！
开工以来的天气一直都很好，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一个月才过去，就已经完成了上千立方米的杉木交易，回拢了相当一部分的资金。周猛又轻车熟路地从其它村子里，拿到了一大片杉木林的承包权。很快，第二个林场也开始生产木材了。
另有两个村子的林场也被包出去了。不过对他们的影响不大，现在各大城市都在搞建设，对木材的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杉木的价格越卖越高。
管理总是越来越趋于完善。大家很快就发现了，用这种方法将杉木林发包出去，其间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很容易让商家作弊钻空子。市政府马上下文规定，每一场木材发包，都必须以暗标的形式进行。
只是对周猛来说，这种规定根本就不是事儿！他在水口镇，已经有了呼风唤雨的本事了！如果相中了哪一个林场，他会用上各种方法，让有关人员尽量按自己的意图进行设计。到了竞标的那一天，他再带上几个小弟镇住场面，只要给竞标对手相当数量的“辛苦费”，或者说是“到场好处费”，就能够以接近于标底的价格，轻松地取得承包权。
长窠林场的生意接近尾声时，周猛又竞标到了一处林场的承包权。几个林场都在他的合理的安排中，有序地进行着生产。原来投入的资金，现在都已经收回了，兄弟几个又将它滚入到后两个林场的生意中周转。
前两个林场的生意全面结束时，周猛将以前的那张欠条还给了刘起，还给了他一本六位数的存折。
方明收到红利的时候很高兴，几个好兄弟第一次合伙做生意，就都能赚这么多，这是他最愿意见到的事！利润这么大的生意他做过，所以也不会觉得其间有什么奇怪，也就没有过多地追问些什么。当然，周猛也不会把所有内情都向他兜出。
哥儿四个的木材生意，仍旧在水口镇高效地继续着。周猛和王东明现在手上有了周转资金，又到其它乡镇拓开了自己的市场。他们在这个项目上尝过甜头有了瘾头，看来是计划一直赚到底了！
当然，还有那个在水口镇当主官的刘起，更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大赢家！他的手里有了钱后，投资的是更大的项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