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茅屋,再往前走几里地后景色骤变,刀切的一般一条界限,将冬天和春天两个世界分明的区别开来,一面绿草如茵,一面白雪皑皑。
彩锦定了定脚步,神情蓦然变得无比的严肃,那是夜合从不曾见过的表情,他理了理身上衣服,整了整发饰后才郑重的抬起了脚,踏向那一片白雪,似乎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是无比的严肃的,只是严肃的场合彩锦并不是少经历过,可是从未曾有过一次他是这般,若是让神农见到此刻的他,恐怕也得抬眼另看。
锦靴踩在雪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显得这没有风的雪天更加安静,雪一片片自然的落下,不一会便将彩锦盖了一层,让他变得面目花白。
再往前走便后山,此行他需翻过后山,他要去的地方显得十分的隐蔽,但是当他到了之后,这地方又显得如此的暴露,方圆几里的平地,没有任何的遮挡,从任何一处山上都能看见它。
最惹眼的还是这片平地之上的一棵老树,这棵树并不算高大,但是却绝对的粗壮,目测起码有十个人合抱那么粗,它的枝干延展了百步之远,像一把大伞,严严的遮盖住了下面的土地。
愈走近那棵古树彩锦的神色便愈发的肃穆,直到距那棵古树还有百步之遥时,一道花白的刀光挡住了他的去路,使他肃穆的神情放松了些许,看着脚下雪中被刀光划成的界限,彩锦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住了彩锦总管,白郁大人有令,池树之下,百步之内,不留活口,还请彩锦总管退一步说话。”那棵古树五十步外,一个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的人悬空而立,看着彩锦洪声道,英气十足,煞气逼人。
“严琛将军!”彩锦对着那人行了个礼道,然后双膝跪地,面朝那棵古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彩锦见过飞霓大人!”
说罢,彩锦才起身看向悬在空中那人,语气略带关切的问道:“飞霓大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人依旧岿然不动,看向彩锦道:“池树供给的地脉灵气已经将飞霓大人的神元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复原,还望彩锦总管通知白郁大人一声,让他尽快准备魄体,飞霓大人很快就可以重生。”
“白郁大人此行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件事,魄体已经找到了,当日天兵围剿九幽之时,飞霓大人的虽然被打的魂飞魄散,但是却本能的保住了一丝神元和一缕魄体,那魄体四处游散,好在被南极仙翁发现了,南极仙翁与我九幽是世交,当即偷偷保住了这一缕魄体,并帮她找了一个肉身,现在已经被白郁大人请回了川涂,随时可以移魂。”彩锦连忙回道,然后又道:“对了,白郁大人还有事情交代你们去做。”
当彩锦说到“你们”二字时,先前那人身边已经多出了三人,皆是身披战甲,手持长兵。
“铎首将军,节戮将军,非乇将军。”彩锦对着三人一一行礼道,彩锦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对着别人行礼。
面容消瘦,颧骨格外突出,并且肤色最黝黑,脸上皱纹最深的那个便是狐妖严琛,相对于其他三个人来说,他是资历最老,经战最多的一位将军,曾是九幽狐族中呵呵有名的一位将军,直属于白郁之下,除了飞霓之外不受任何人调遣。
他左手边的那个身材最精瘦,眼睛最大,个子最矮的一个是铎首,若果你仅根据身材来判别对手的实力,那么你在他的面前绝对会吃大亏,虽然身材消瘦而又矮小,但是这却一点都不影响铎首在万人阵前夺取敌将首级,他同严琛一样。只受飞霓和白郁的调遣。
严琛的右手边两个人,两人长相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是一对双胞胎兄弟,都生的宽眉阔目,高大威猛,这世间双胞胎不少见,但是如同节戮和非乇这般都是叱咤风云人物的,却是极为少见的,他们同前面两人一样,只受飞霓和白郁的调遣。
这四人便是九幽狐族大军主力军中的主力,但是当天兵围剿九幽之时,他们却连同除飞霓之下的九幽第一高手白郁一起被派出去剿灭只要白郁一人便可除掉的肥遗。
而他们现在首要的任务便是守护池树,守护池树中飞霓的神元,防止任何人的打搅。
这是白郁直接下的死命令,在没有白郁亲自下下一道命令之前,便没有任何命令可以临驾于这个命令之上,所以当彩锦提出白郁有其他的事让他们去办时,他们首先产生的便是怀疑。
严琛经事最多,这个问题他率先便发现了,当即提出了疑问:“我们四人都是直属于白郁大人的,除非有白郁大人亲令才会被调动,如今白郁大人亲口让我们在此守护池树,你却来传白郁大人口令,这个命令恐怕我们不能领。”
严琛说话向来如此,同白郁一般严谨,滴水不漏,条理清楚,让人无处可变,无从发问。
严琛都这么说了,其他三人自然是持同样的观点的,精瘦的铎首更是直接便飞身上前,长刀架在了彩锦的脖子上:“假传白郁大人口令,你是何用意?莫不是叛变了不成?!”
其他的人也未阻拦,严琛只冷冷的说:“彩锦总管自然是不会叛变的,只不过白郁大人到底是要怎么样?如此不相信我们四人吗?竟还要这般试探?”
彩锦连忙笑了起来:“严琛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白郁大人怎么会不相信你们?不过此行白郁大人的确是有新的命令,却不是口令,而且书令。”
说着彩锦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然后递向前去,铎首收起长刀顺手便接了过来,然后顺手又要打开,却被彩锦拦住了:“等到来年雪化之时才能打开。”
铎首看了彩锦一眼,又看了严琛一眼,最后将那竹筒交给了严琛,或许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严琛结果铎首手中竹筒之时彩锦那一瞬的眼神,似好像印证了某个疑问一般,会心一笑,却又满目苍凉。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该走了。”说罢,彩锦转身便离开了,走的是如此的干脆,没有一丝不舍,没有一丝流连。
身后的人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又各自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雪依旧再下,风依旧再刮,雪地里的脚印很快便被掩埋,一切都如彩锦来之前一样,仿佛这里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叫彩锦的人到过。
离开了后山,彩锦的神色顿时便恢复了原样,身上的雪也很快随着妖力融化蒸发,神农还在看着他的雪埃,似乎一切真的都没有发生一般。
“老香树已经给你请好了,十袋风尘烟的花种我也给你备好了,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神农氏见彩锦走过来道,逐客令下的丝毫不留情面。
这若是别人,估计定是觉得很没面子,生气是小事,脾气暴躁些的人怕是能打起来。不过这是发生在彩锦身上,那就是拳头打棉花,完全没有作用,彩锦本就不很是把面子放在心上的人,又何况这样的场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是白郁来了神农或许还能留他小住几日,但是别人就别想了,彩锦更是连门都没有,不过即便是如此,彩锦还是要死皮赖脸的和神农氏来上那么几句:“你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吧,多伤人啊,好歹也虚留我一番,多少给点情分。”
“怕是我一虚留,到你那就成了真留了,赶紧走,别磨蹭。”神农语气淡然道,看都没看彩锦一眼。
彩锦也自知再多泼皮也无趣了,只得乖乖的上了马车,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半天都没待到就离开了,彩锦来此真的就只是办差来了。
一路辗转,二十多天又过去了,待彩锦回到川涂之时,已经了九月初,别处都已经是深秋,川涂早已经是隆冬,雪下的更大更厚了,若不是定期打扫,神君府早已经被雪埋了。
彩锦回了神君府后便驾车径直赶往了邵瑶别院,此时的邵瑶峰也早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丘,而邵瑶别院却依旧是一番春风满面的景象。
白郁这会正陪着夜合在竹屋中吃饭,自打新增的那三十个厨子来了之后,夜合的嘴就没有停过,反正也没什么事干,除了吃还能做什么?不过就算是像她这般天天吃,也没有达到白郁想把她喂胖了的目的,她是仙体,胖不胖并不是吃不吃来决定的。
彩锦回来自然是来复命来了,不过见了白郁他第一句话却是并非复命:“蜉蝣走了吗?”
“不走还会留下来不成吗?”白郁淡然道。
彩锦略微尴尬的笑了笑:“也是,不走难不成还会留下来吗?”
两人这番对话着实让夜合摸不着头脑:“蜉蝣是谁?”
“就是你初来之时遇到的那个人,知不知道他是谁,对你没有丝毫意义。”白郁淡然三两句话便断绝了夜合再往下问的念头。
“差事办的怎么样了?”白郁看着彩锦问道。
“都办妥当了。”彩锦连忙回道。
“嗯,跟我回神君府一趟,有个客人要见。”白郁道,然后看了一眼夜合,对着也想跟着回去的夜合,他再次斩断了她的念头:“你留在这,那里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