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云密布,下着冰冷的雨水。
这秋雨是昨晚突然来的,非常急切,一直没有停歇。
雨水落在青石砖瓦上,淅淅零零的,好像没有尽头。那些雨水降落在石板上,在低洼之处汇集,然后形成小溪流入了水沟。
在学政衙门的一直坐着安静等候的唐昭显得很平静。
已经两个时辰了……依旧没有任何的回音,只好这样的枯等。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外的雨水,看着天空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砖瓦上,然后汇集在低洼之处,一时间有些出神。
“唐公子?唐公子?”从内房里走出一个穿着皂色衣袍的衙役低声道。
唐昭有些失礼的笑了笑,然后道:“差大哥,怎么样?”
衙役双手托着信封道:“这是大人的批示!”
唐昭打开信封,只见那信封里有张精美的纸,透着一股墨香,那是报考科举的申请状。但纸张的右下方落款上却是一个大大的“否”字,并且加盖了学政衙门的印章。
衙役刚刚在书房的时候就瞧见了学政老爷的大笔一挥,写上了一个红色的“否”字,他原以为眼前这位公子会愤怒,会激动,甚至会发狂。因为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情况。但是出于他的意料,这并没有。他只是瞧见了唐昭非常平静地把那张申请状轻轻的折叠好,然后放进了信封里,最后把信封收进怀里。
一切都那么地优雅。
唐昭并不是因为不愤怒,而是他不想太难看。他本身是一个要体面的人,或许是受到了李道本根深蒂固的礼学的遗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唐昭端起了茶杯,茶水已经微凉,手指微微抖动的惯力让茶水溅了些出来,很快他浅浅地呷了口茶水,放下了茶杯,显得非常有涵养。
唐昭道:“学政大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那衙役点了点头道:“大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落云宗的名额已经报上来,他现在不可能减去一个名额。除非,落云宗自己申请减少一个名额。那个名额才能回到你们青云宗的手里。”
唐昭道:“谢谢!”
说完起身,唐昭从怀中掏出了银两放在衙役的手里。
雨水越下越大,雨线成幕,让街角的视线朦胧起来。
唐昭站在雨水竭力地想要那雨水能够冲刷掉自己的愤怒。
“这帮混蛋。以前师父没有受伤的时候,落云宗的人需要名额的时候,还会过来假惺惺地商量。现在师父一病,他们这群畜生就连商量也没了,直接就夺去了。”
“唐公子,拿着这把伞!这雨太大了。”那衙役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黄纸伞,正准备递给他唐昭。
唐昭挥了挥手,大笑了起来,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多谢了。我想在雨里走走。那样或许能够冷静下。”
那衙役叹息道:“唐公子,您这是何苦?”
唐昭走在大街上,如狂的雨水弄湿了他的全身,秋天的雨水开始有些刺骨,他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忽然,他很想哭。
虽然,他不在少年,不在幼稚,但是他就是想哭。
没有了师父的庇护,没有了骄傲的天赋,他一无是处。从小到大,由于天赋的优秀,他很少吃苦,几乎没有受累。宗门里视他为复兴的希望,视他能够带领宗门成为落云宗那样的存在。
所以,他想要什么,无论多么的艰难,都会得到。
就像邀月仙子曾说,他的命很好。相对那些无依无靠的人来说,他真的是命很好,至少比寒门,比散修的命要好得多。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家族,大门阀的存在,但是至少没有吃过什么苦。
就算是这些年在外游学花费了宗门里最后的家当,李道本也是无怨无悔。哪怕是郡主的陷害让宗门的最后一点尊严全是消失,包括他成为一个半残废的人,李道本也不曾惩罚他。为了他,李道本经常出没于南山那有着“妖怪之海”之称的危险之地。因为那里可以赚的更多的灵石。
唐昭喃喃自语道:“师父,对不起!我错了!雪燕,我对不起你。我明明知道你有意我,却从来对你不假颜色。三师弟,四师弟,是大师兄没用,害的你们过着那么困苦的生活,不能好好修炼。原来大师兄,这么没本事,这么无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混杂在面颊上雨水里。
“清越?你怎么了?”李初耀喊着唐昭的字。
昨天,李初耀交完公差之后,原本想找唐昭叙旧,但是天色较晚,只好作罢。想着今天去找唐昭,没想到在路上正好碰到唐昭。
唐昭听到李初耀喊他,顿时整个人清醒了几分,他回头看着李初耀,哽咽道:“慕言君,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李初耀举着褐色的雨伞站在唐昭的身侧,盯着他的脸庞,眼神里满是哀叹,道:“清越,你刚才好像哭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坐一坐。”
两人在酒楼坐定之后,李初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清越,你怎么如此悲伤。”
唐昭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了李初耀听。
李初耀哼了句道:“这落云宗算是武安府内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也算是有脸面的,居然做出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
唐昭喝了一大口酒,道:“这也只能怪我青云宗实力不济。”
李初耀唉声叹气道:“这倒是一件难事。虽然落云宗的做法是强取豪夺。但是,这名额恐怕......象落云宗这种门派,按照朝廷里的规制,勉强算是中等门派。这中等门派一年会有三个科举名额。那三个名额哪里够分,往往这些宗门会打起那些小宗门的主意。像你们这种小宗门自然也成为他们的口中之肉了。”
唐昭疑惑道:“慕言,你说这些宗门为何不私下建立一些小宗门报备科举名额。”
李初耀道:“开国的时候,官府要借用这些宗门的势力镇压四方,官府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没几年,帝国稳定后,官府就改变了政策,对宗门建立了一套严格的监察和审核制度。所以,便不会出现这样情况。说起来,我们经略使大人还肩负这监视这些宗门的职责。不过,两千年下来,这种大宗门欺压小宗门也是常事。官府也是乐见其成。”
唐昭沉着道:“落云宗啊落云宗!有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明天便去落云宗。”
李初耀皱起眉头,“清越,这件事。不好办啊。就算是落云宗高层碍于面子同意了。但是底下那帮已经获得名额的人,岂能善罢甘休。我知道你还是对那件事念念不忘……无论是谁,也会如此的。既然去做就去做吧!我会尽力帮你的。如果实在有需要,我会向经略使大人……”
唐昭举着酒碗,劝住道:“慕言,多谢你。心意我领了。”
雨更大了,雨点斜落在屋顶上,街道上溅起朵朵水花。但酒楼里,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有些寂静。
忽然,叮咚一声……一股清澈的琴鸣破空而来,摄人心弦,仿佛要惊碎天上的黑云。
李初耀大惊道:“什么情况。”
同时,他们俩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艘大船横空渡过。那大船周身几千丈,宛如一座城池,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