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鹤之朝着唐昭躬身一礼,就连称呼也变了,“这位师兄,我明白了。您请稍等。”
白鹤之说完话便转身离去。
老鬼站在唐昭身侧,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忽的望着唐昭道:“唐昭,我总感觉不详。这些年,我虽然修为不进,但是衍算之术却有不少的心得。就在刚刚突兀的心血来潮,总觉得你十死无生。这人啊!命总是自己。活着总比死了好。”
唐昭听得出老鬼的规劝之意,在老鬼的人生里,很少出做冒险的事情,因为死亡的恐惧让他很害怕。他曾经目睹过身边无数的朋友生老病死,包括自己的妻子和儿孙。
所以,他总觉得人生就算是没路可走,也要活下去。虽然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无聊而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唐昭背着手,望着天空那缥缈的云朵,微微一笑:“抓妖狐那一夜,我们都遇到了那个人,也看到了那一拳。那一拳似乎把我打醒了过来。你说过,人独立于世,有两法,一日强大,二曰活得更久一点。其实,我也想活得更久一点。我也不想死。像我这样快成废物的人,希望活得更久一点,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但是,想要活得更久的话,就要付出一些代价,就好像赌博。以前,我只会赌钱。但现在我要学会赌命。拿一条不长久不值钱的命换一条长久而值钱的命,算是很划算了。”
老鬼原本忧伤的脸上浮现了一些笑意,他拍着唐昭的肩膀道:“也好。”
过了会,他又叹息道:“可惜,我老了,没有命可以赌了。”
片刻后,白鹤之从空中落下,在他的身前,屹立着一个人,像是一柄剑。
那人高而瘦,年纪看起来五十岁,双目有神,宛如剑芒闪烁。
那人皱着眉头,看了眼唐昭,开口道:“我是落云宗外务总管长老,叶断剑。你就是青云宗那位想闯问心路的人?”
唐昭微微行了一礼,温和的笑道:“不错。”
叶断剑右手摸了摸细碎的胡须,沉思了片刻,“其实,那件事,原本应该是我们向你们青云宗商议的。但是,做事的长老糊涂,以为今年你们青云宗如往年一样,不会有人会去参加,所以就没有告知你们。说起来,我们落云宗有些理亏。但是,名额已经报上去了。如果,需要减去一个名额,恐怕是要费些日子,毕竟宗门里要权衡利益,内门里的那些老家伙会吵吵闹闹。所以,这件事,我也不能保证。”
顿了顿之后,叶断剑又道:“不过,如果你愿意明年再去的话,我们落云宗可以做些补偿。毕竟,那条路十死无生。万一你命陨于此,在外人看来,倒成了我落云宗欺压小宗门。我剑道中人,宁向直中取,不向弯中求,最是见不得他人的谗言。杀人总是不太好的事情。你明白的吧。”
叶断剑说话的语速很快,很直接,也很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唐昭仍然不为所动,语气很坚定的道:“您说的很对。我青云宗之人,虽比不得你们落云宗,但是一样知道宁向直中取,不向弯中求。那个名额本就是我宗的,我想要就会过来拿。”
叶断剑看着眼前像是纨绔公子哥一样少年,眼睛眯成一线,好像打量着什么,过了会他点了点头道:“你还不错,像是个男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废话了。鹤之,传令下去,鸣九钟,开天路。”
白鹤之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因为很多年,没有人闯问心路了。记得上次有人闯问心路还是九年前,记得那人还是一位来自永州的少年。可惜,最后死在那条路之上。自从那之后,问心路没有谁敢去闯,因为很少有人比得过那个少年。
白鹤之躬身道:“是!”
咚——
青铜古钟的声音苍老和古朴,它的味道好像跨越了漫长的历史长河。
原本安静的落云宗忽然就躁动起来,因为这青铜古钟响的声音很长,不是早课或是用膳时的三声,也不是法事或是宣谕时的五声和七声,最后停留在九声。
很多进入落云宗没有多长时间的门人,压根就不知道那厚重的青铜古钟发出九声是何意义,还以为哪位仙长驾鹤西去了。只有那些知道上一次青铜古钟响了九声的门人醒悟了过来,原来又有哪个找死的家伙想去闯问心路。
于是,那些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人汇成了一条汹涌的人流朝着主峰下汇集。
这时,正在偏院参悟某本经典的女子看着钟响的远方,放下了竹简,转过头问着身边的婢女,有些不解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婢女躬身行了一礼,“小姐,有人闯问心路?”
那女子脑海之中浮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很多年前,那个身影就一直占据着她的整个身心,直到今天。尽管,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想来看一看那个少年曾经来过的地方。
女子站在偏院凝望着主峰上,她看到一条直直的阶梯从峰底到达峰顶,那是多么长,多么陡的一条阶梯啊,就像绝壁悬崖上挂着一条漫长的瀑布。曾几何时,她心目之中的那个少年在留给她一个背影后,就消失在那座阶梯之上。
她忘不了。
婢女微微欠了身子,扶着女子,叹了口气道:“小姐,那里就是你来的目的么?恐怕落云宗的镇宗典籍对你来说,并无诱惑。真正的诱惑,或是思念是那条阶梯吗?”
那个女子正是大船上的宋雨樱。
宋雨樱目光依旧如故,她的眼神空洞起来,好像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在我很小,小到记事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那个少年。他是族中的表哥,对我很好。他总是各种各样的逗着我开心,陪我玩耍。那时候,我就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她。我八岁那年,他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说他会学成这世间最厉害的剑法来保护我。但是,那一天,他离去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他就是骗子,我恨他!我恨他!我恨这世道不公......”
宋雨樱哭泣了起来,在晴儿以前的记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原来小姐坚韧的内心深处这么的柔软。她拥抱这宋雨樱,然后轻声道:“小姐,晴儿永远不会离开您的。你放心。你放心!”
突然,宋雨樱没有再哭了,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神采奕奕,她的双手袭向婢女的胸部,用力的捏了捏,似乎测算着什么,然后大笑起来:“不错哟!又大了些。好柔软的。”
晴儿大窘,自觉又上了小姐的当,面色绯红如血,哀怨道:“小姐,不理你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宋雨樱像是女流氓,点了根时下帝都流行的水香烟,吞云吐雾道:“那个表哥,是个色胚啦!人长得丑,修为又低微。不然,怎么会死在那个什么问心路上。那个色胚从小就喜欢占老娘的便宜,小时候还利用老娘不懂事,让老娘嫁给他。他死了最好,不然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讨厌鬼!”
晴儿有点被小姐的话给饶晕了,顿时间,脑袋迷糊了起来。于是,她想起古老的办法,她摘下了院里的一朵花,一瓣瓣的数着,“小姐骗我,小姐没骗我,小姐骗我.......”
宋雨樱拧起晴儿粉嫩的小耳朵,斥声道:“死丫头,快点带路。我要看看是哪个傻瓜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