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敄与离殇商量了一下,决定回乡将母亲安葬。苏憬涸得知此事,并未为难白敄,只令白敄安心回乡葬母,军营之事另觅他人进行。于此同时苏憬洐随同前去,以表苏府心意。
白敄心下感激,对苏憬涸的敬重之意更胜一筹,但在离殇心里,却是别样的一番滋味。
此次出城人数不多,白敄、苏憬洐骑马在前,冬禾驾着一辆马车在后,离殇座于马车之内,在后便又有一辆马车载着一口棺木,跟着5、6个家丁随行保护,如此一行人出了城门。
离殇左臂还未复原,一路走来,虽然车子走的都是官道,却也颠簸得很,离殇左臂只觉得疼痛,但为了不耽误行程,离殇一直不曾言语,强忍着疼痛继续前行。如此走了一日,待晚上休息之际,白敄替离殇换药之时,才察觉不妥,连连责备离殇,心中更是心疼。此时离殇左臂已经泛起紫红的血色,看着甚是渗人,白敄道“殇儿,我不该这时带你出来。我让冬禾送你回去。”
离殇摇着头,在白敄手心写下:“哥,我不走。”
“殇儿,这样下去,你的手会废了的。”离殇摇了摇头,在此写道:“哥,这是我能为娘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不回去。”离殇不走一方面是为了尽孝,另一方面,白敄若不在离殇自知处境艰难,由此无论怎样,都不能离白敄太远。
白敄听闻此话却是怎么也不同意,这时苏憬洐在旁劝说道:“白兄,既然白小姐不愿意回去,你就不要勉强她了。”
白敄冲苏憬洐道:“此事由不得她。”
“白兄,我知你心疼令妹,从此地出发,再走一日的路程便可以到达氏城,不如这样,你去葛洲将老夫人的墓迁回,由我将令妹带回氏城休养,等你回来,你们也可一起安葬老夫人。如此令妹的伤势可以得到治疗,同时也可以完成令妹的心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离殇摇了摇头,示意并不同意,白敄思索了一番,对苏憬洐道:“多谢苏兄替我想的如此周到。小妹就有劳公子多照顾了。”
“白兄不必客气,今日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启程。”
“好。”
说完,苏憬洐便出了马车。此处是在郊外,连连赶路已经错过了投宿的站点,由此便在路旁点了篝火,一行人草草的吃些吃食,便围着篝火之处睡下。离殇独自留在马车之内,白敄坐在车夫驾车之处,浅浅的休息了一会儿。
早晨离殇醒来之际,马车已经上路,白敄也已启程。离殇探索到马车的前面,掀开帘子,一股寒气自外袭来。这时,驾车的冬禾发现离殇忙道:“小姐,你快进去,早晨空气寒,你受不了。”
离殇听闻此声音,顺着声音的发声之地,拍了拍冬禾的肩部,刚想问什么冬禾便道:“小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少爷说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要把你带回氏城,让你好好疗伤。少爷说了,让我们在氏城等着他,他会带着老夫人回来。”
离殇知道,白敄是给冬禾下了死命令,冬禾是认死理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会遵照白敄的交代。便也不说什么,回身到马车里面。
马车外,苏憬洐骑马在前,方才离殇探出头来,自然落在苏憬洐的眼里,此时除了冬禾外都是自己之人,若在此时杀她是再好不过,此念头一闪而过,但这个念头却即刻便被掩盖下去,呈现在脑海的却是那日与苏憬涸的交谈。
那日,苏憬涸将离殇带回之后便将苏憬洐叫入书房,刚入房内,苏憬涸端坐于书桌前,手上拿着茶杯,却一口未饮。苏憬洐询问道:“大哥,你叫我来所谓何事?”
“你何时联系到江北三煞的?”
“哥,你说的什么小弟不明白。”
苏憬涸将茶杯放下看着书桌上的一个锦盒道:“你打开看看。”
苏憬洐将桌上的锦盒拿起,打开看了一眼,便将盒子关上。道:“哥,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此后我希望你在行事之前告知于我。”
“哥,上次氏城解围之事,只怕也是她与敌军串通,否则怎会落入濮阳子禅之手还能活着回来。哥,你对她太掉以轻心了,我告知你,你能同意吗?”
“当然不能。可是憬洐,你如此擅作主张差点闯了大祸。”
“哥,我真不明白,一个白离殇究竟有何用处?你竟然要保护她?哥,若不是你出手,她现在已经死了。”
“你不是没有杀过她,那次在浦江边,你不是一样杀不了她。”
“哥,上次是我想的太简单,但这次哥,你为什么要帮她?”
“憬洐,若是上一次你杀了她,哥也不会说什么,也会护着你,但是白离殇从白崎山回来后,便不能杀她。”
“白崎山?哥,你从白崎山将她带回来。”
“是,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栗姬和代伦。”
苏憬洐思索了一番上前告罪道:“哥,这次是我的疏忽。”
“这次的疏忽我可以原谅,但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是。可是哥,白离殇此人不能留下。”
“我知道,待此事完结之后,她会交由你来处置。但在此之前,你若再擅动,坏我大事,你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苏憬洐恭敬道:“憬洐记住了。”
“江北三煞现在何处?”
“隐于城内。”
“将他们编入铁风的队伍,不得擅动。”
“是。”
一路上苏憬洐对离殇照顾有佳,因顾及离殇伤势,马车走的慢且稳,原本一日的路程就这样走了整整两日。到达氏城后,天色已晚,城门已关,苏公子用令牌叫开了城门。
入城后马车并未去白府,而是径直去了苏府,到府时,苏憬洐对离殇道:“白小姐,白兄让我照顾你,白家已数月未有人住,在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回去,还请白小姐屈居此处。”
离殇摇了摇头,轻笑示意感激,冬禾忙道:“谢谢苏公子,我家少爷说了,他未回来之前一切凭苏公子做主。”
“那就好,白小姐请。”说着便将离殇引入府内。此次是离殇第一次进入苏府本家,离殇双眼不能见,只觉来人左拐右转走了长长的道路才将离殇引入房内。
冬禾一直紧跟其后,苏憬洐已命了两个丫鬟在旁守候,待离殇入内,便有人带冬禾去往他处。但到门口后,冬禾守在房门口,寸步不离,离殇未听闻冬禾离开,回身在冬禾手心上写道:“你先去休息吧,不必守着我。”
冬禾道:“小姐,少爷让我守着小姐,我不走。”离殇叹了口气,又写道:“那你不走,叫人给你备上一床被子,别着凉了。”
“小姐安心休息,我会照顾自己。”
离殇点头,刚一进屋坐下,苏憬洐便叫了大夫替离殇细细看诊。随后便送来膳食,离殇唤了冬禾一起坐下同食。离殇未看见身边的丫鬟悄悄递着眼色,神色里满是鄙夷,这样的眼神离殇虽然没有看见,但冬禾却看在眼里,只是冬禾知道,离殇双眼不视,但耳力非凡,若此时冬禾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小姐定然知道,因此冬禾默不作声。吃过饭后,离殇上床歇息,冬禾则在外守候。
连续几日冬禾一直悉心照料着离殇,此时真是累了,没多久离殇便听到冬禾细微的呼噜声。离殇从床上下来,将一床被子抱起,探摸到门口,打开房门,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离殇判断冬禾就靠在左侧,离殇将被子给冬禾盖上,便转身离去。
离殇刚刚回到床上,起先还听着冬禾的细微的呼噜声,到后面便什么都听不到。迷迷糊糊中,离殇听到有人唤着她的名字。
“离殇妹妹,离殇妹妹。”
离殇听到这声音异常的熟悉,离殇挣扎着,嘶哑着声音问道:“谁?你是谁?”
“离殇妹妹,离殇妹妹,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我了吗?”听到这声音,离殇问道:“弩姐姐,是你吗?是你吗?”
那声音继续道:“离殇妹妹,弩儿死的好不甘心,弩儿死的好不甘心。”
“弩姐姐,有什么是离殇可以帮你的?”
“离殇妹妹,那月滂石你可要收好了,离殇妹妹,那月滂石你可要收好了……”那声音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便渐渐消失。
离殇忙叫道:“弩姐姐,弩姐姐…”
但声音似乎消失无踪,离殇伸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掏抓着,但那声音却再不在出现。这时一声敲门声响起,离殇猛然惊醒,只听冬禾在门口小声道:“小姐,醒了吗?”此时门外丫鬟又道:“白小姐,我们进来了,为你梳洗。”
离殇张了张口,想起自己的嗓音,离殇又未开口,刚刚起身便听到两个丫鬟进入房内,为离殇更衣、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