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姗死了,林睿的继母,跳河自尽。
林睿消失了,整整三个月,他父亲来学校给他提交了病假休学,一年。
筱莞尝试了很多次,都联系不上。
案子没了任何进展,曾经自负的以为,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仔细想想,这其中牵扯的所有人,有谁,是自己真正了解的……
接到林睿的电话时,已经是11月中旬,深秋,已经来了。
第一次,我看见她的画时,我说,好美。
她说,是凄凉……
我问为什么是凄凉,她画的明明就是一轮明月当空照,万家灯火,好不快活……
她说,这明明就是凄凉,只有身处黑暗之中,光亮,才会如此耀眼。
她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我们只看到了画中之物,她画的却是这看景之人。
……
从筱莞接起电话开始,林睿便不停的说着,声音如此虚弱,如此疲惫。
虽然住在一个家里,我们的交集却非常少,与其说她是他的妻子,倒不如说是另一个孩子。夏姗的父亲与他是多年的好友,几年前临终时,将她托付于他,可是她太不正常了,经常走丢,可能我家对于她来说,就像落脚旅馆一样的存在吧。三番五次之后,警察早已经失去了所有耐性,而我们也找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毕竟,她过了收养年纪,于是,他就想到娶她做妻子来照顾她,反正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
她很擅长画画,却并不喜欢,每当看到那些画的时候,总会泪流满面,明明都是些特别漂亮的风景,不懂她在哭些什么。
有一次玻璃打碎,划伤了手,她盯着伤口看了很久很久,将渗出的血珠擦掉,再挤出,再擦掉,整整重复了一个小时,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那么好奇。
从那一次开始,她似乎找到了活着的使命,离开这个世界。
他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加班,渐渐地,我就变成了那个阻止她伤害自己,帮她包扎伤口的实时监控。她真的很不正常,有一次,我一时疏忽,她又用刀划伤了手臂,看着那个伤口,不知为什么,我特别生气,控制不住地大吼,说既然那么想寻死,割腕呀,一了百了,结果,她毫不犹豫就割了自己的手腕,救护车送她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道歉,对面的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旧冲着我笑,那一刻,才明白,她不像我们,带着面具,她,没有一丝伪装……
也许,唯有走进她的世界了解她,才能解救她。
“为什么要寻死?”
“为什么要活着?”
“你活着可以画画,可以吃喝玩乐,可以做很多事情?”
“死了就不可以吗?”
……
“那为什么非要活着?”
……
人,是不是都会被天才所吸引,成为他们的信徒?
……
电话到此突然就断线了,回拨回去,是公用电话,许久都没人接听……
找到林睿,已是12月末,他差点冻死在y市的一个公园长椅上,随身赤贫如洗,三层衣物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卷在破烂毛毯中气若游丝,面色似雪般苍白,没有人知道,他这四个多月是怎么过的。
到医院去探望他时,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林睿判若两人,不仅是容貌,还有,眼神。
“林钰是被谋杀的。”
没有任何寒暄,开口便是此番话语,筱莞不解。
“林钰的尸体是我最早发现的,她死前吃的面旁,有一碟剔除的碎香菜,她是最讨厌香菜的,而且还是切碎的香菜,如果是自己做的用来自杀,不可能放那种东西,在我们家,喜欢吃香菜的,只有夏姗。再者,那天,林钰是逃课回家的,本在计划之外,真正那个时间该回家的,是上完哲学课的夏姗。天气那么热,承面的盘子下面没有水渍,说明没有放在冰箱中,算好时间点,做了毒面,除了有意为之,谋人性命,还能是什么?”
“你怀疑,要杀人的人是,夏姗?”
“现场干净到完美,林钰也因此被判定为自杀,除了那个人,我想不到,谁还有能力这么做……”
“你知道凶手是谁?”
“我早就应该注意到,想要进入夏姗世界的,不止我一个,不对,他应该比我更早,更迫切。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杀她呢?是成效甚微,恼羞成怒了吗?还是……”
筱莞已然猜到,她识趣的不再追问,等着林睿继续,来验证心中的那个答案。
“记得以前读过一本书,《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究竟,是天才,还是,疯子,谁能分辨得清?”
筱莞明白了林睿的意思,林睿怀疑他爸爸,林宇,就是凶手,动机则可能是,过于理解夏姗的世界,反而不禁要帮她解脱。
林宇被带走审问时,只问了一句:“是林睿?”。
之后无论警方如何审讯,他一个字都不说,默认了杀人的事实。
……
两姐妹失联了。
直觉告诉筱莞,可能'枯菀'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只是她不知,为什么是两个人。
找到已经返校的林睿,一再追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对方却甚是冷淡。
“你继续玩你的侦探游戏,我不奉陪,我还要备考呢,就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保研资格都被取消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筱莞不禁担忧,他居然能如此平静的接受这一切,他真的变了,准确来说,从他回来以后,从他怀疑他父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变了,变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谁能阻止,那向右,迈开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