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一辆寻常的马车行走在偏僻的乡野小道上,马蹄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尘土飞扬的黄泥路面,车辙的痕迹伴随着声声吱吱呀呀的碾压声传入车内,显的有些吵闹,里面的人似乎很生气,愤愤地说道:“这什么鬼地方,路面崎岖不堪,车子不稳,还让人怎么睡觉!”
“哎哟,小姐莫气,老爷夫人那么宝贝小姐,若是知道你偷跑出来受罪,又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一个婆子讨好又恭敬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小道上显的有些突兀,“哟,让我看看,这是到哪啦?”
那老妇人说罢,揭了窗帘来看,见此处林木遮掩,道路深深,不远处是黑逡逡的山坳,再远些,隐隐可以看见一些乡野山舍,于是笑道:“小姐,估摸着是到了。”
白落衡静静地和马夫坐在车帘外,丝毫没有注意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这穷乡僻壤里的风景呵,日后就要成为自己眼中永远的底色了吗?
自己身为白府三小姐,却可悲到连自己的家族都待不下去了。自小被夫人小姐们欺负,大夫人终于容不下自己,把自己打发来了瑶城的远方族亲这里抚养,奈何族亲也容不下自己,又把自己送来这种地方。
何其悲哉!
白落衡心下凄然,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马车内不再传来说话声,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停下了。
里面的婆子掀起车帘,一眼看到白落衡坐在门口,眼里满是厌弃和怒火:“废物,还不下去,坐在这里挡小姐的路么?”
婆子说罢,一脚便揣在白落衡背部,那力气颇大,显然是用了劲儿的,白落衡还来不及反应便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在自己家,被欺负,在族亲家,依旧被欺负,不论走到哪里,白落衡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她是人人口中鄙夷的白府小废物,因为那些人都比她强。
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往她身上踩一脚,白落衡已经习惯了,甚至麻木到兴不起任何反抗的情绪。
自己的反抗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伤痛,因为人就是有这种贱性,从小到大,她已经领受得足够多了。
她就那样直挺挺地摔在那黄土飞扬的路上,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个婆子,马夫看到她受罪,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依旧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搬了脚凳放好,伸手把婆子扶了下来。
后边出来的丫头粗鲁地把一个木头箱子扔下来——里边装的都是白落衡的随身衣物,并不值钱。
婆子难得没有理会白落衡的冰冷目光,下来后赶紧和那丫鬟一左一右扶住自家小姐。
这是瑶城白家的大小姐白霜霜,虽然是白落衡的远方族亲,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嫡小姐,年龄才十二岁,而且天赋很高,身份比她这个白府将军家的废材庶女要强大不知多少倍。
白霜霜接收到她冰冷的目光,很是嚣张地哼了一声,那婆子明白是自家小姐不高兴了,抬起脚又给了白落衡几下。
“贱人,我们老爷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居然还敢对我们小姐不敬,你简直是找死!”
那几脚很重,白落衡被踹飞,膝盖和双手也都被擦破了,她强忍着,哼都没哼一声。
白霜霜一家本来就不待见她,那婆子又讨厌她这种倔强的性子,下手要多狠有多狠,打完了不够,骂也肯定是少不了的。
“贱人,别以为你出身将军府就了不起,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啊,你出生的时候引来异像,白将军一家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呵呵,可是天知道你居然是个废物,就因为这个,将军府蒙受了多少耻笑,府里容不下你才把你送来我们瑶城白家,哼,你就该当牛做马的服侍小姐,贱人就只能下贱地活着!”
“在我们府里也这么不安分,少爷小姐看见你就人人喊打,你瞧你这卑贱的命,老爷仁慈,放任你在这乡下自生自灭,你就感恩戴德,好好地受着吧。”
白落衡不答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就是看着,安静的看着。
她现在只有六岁,却因为从三岁时被检查出毫无修炼天赋,让将军府蒙尘,便开始受到各种谩骂殴打,如今她的心早就麻木了,因为伤痛教会了她承受。
那婆子打了一通,出了气,一手拎着白落衡便进了一栋破败的茅屋里,一甩手恨恨地把她扔在那布满灰尘的坚硬床板上,她的衣物也被后面的丫鬟扔在了地上。
“唉,嬷嬷,我看这贱人脾气硬得很,您这么跟她说话有什么用呢?”白霜霜笑盈盈地开了口。
婆子很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怪罪自己刚刚下手太轻了。
啪啪啪啪啪,白落衡因为白霜霜的一句话,再次受了那婆子五个嘴巴子。
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倔强,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白霜霜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抓着她的领子,缓缓地将她提起来,咬牙切齿道:“贱人,别用这种眼神对着我,废物就是废物,我可不是你这种下贱的货色攀比得起的,惹怒了我,你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白落衡当然怕死,然而死了总比这样活着好,她剜了白霜霜一眼,神色里有些嘲讽和轻视。
嘲讽她自以为是,至于轻视,则因为她只会嘴上说,却不敢真的弄死自己。
果然,白霜霜怒不可遏地瞪着她,手里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小姐!”那婆子和丫鬟同时出口,怕白霜霜真的把白落衡一刀捅了,不管怎么说,白落衡是白大将军的女儿,若白霜霜把她杀了,恐怕会惹下祸端。
将军的女儿,即便是再差劲,也只能是将军自家裁决把她怎么样,万万轮不到别人来动手,即便那是自家的远房族亲。
白霜霜没动,明艳的脸上,眉头依旧皱着,大概是不喜两个下人阻止自己,但是很快,她开始冷笑起来。
白落衡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