皕夏将我带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我们坐着。他跟我说了打听来的事情;
“车祸。”他狠狠嘬了一口烟吐出来,“村里传开了,所以我比你先到半个小时。
警察问了半天刚走,什么也没问出来。死得离奇,只能说那哥们儿命薄,新郎官当了半天。
“怎么离奇?”
“平平坦坦的马路上,遇阻,急刹车后,车轮划出了十几米远的道子,翻在路正中。警察问是不是酒驾,董家全家哭的昏天暗地,说新郎绝对滴酒未沾。
排除酒驾,那就是超速遇阻,还是那句话,村口的的监控显示汽车匀速行驶,路上什么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想到昨天打翻新娘长寿面的那个喜鬼,我心里十分不安。说起话来语气也有些激愤:
“他一个新郎,不好好守着新娘,大晚上出去干嘛呀!”
皕夏被我的神色吓到了,但最后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又点燃一根烟:
“命吧......昨天晚上,新郎没喝酒,几个伴郎闹喝了不少,非要朝着闹洞房,新郎不放心,亲自开车送了回去。结果一夜没回来。
呼——全家找到半夜,结果天亮的时候在村头看到了翻转的车......
警察说,应该是车祸一个小时内失血过多死亡。也就是说,没活过昨天十二点。”
他再次碾掉手里的烟,把脸埋在掌间,说不尽的惋惜。这时候,他已不再像抢喜糖时那嘻嘻哈哈的幼稚莫样。
死亡,总是以**的方式让人迅速成长。
想着昨天的喜鬼、昨天不好的预感,我想,我一定要打个电话才行,我要告诉闫翊。这时,皕夏却说,“我们去看看他亲人吧,也送送这哥们儿,然后换个村子调查。我给黄裳大哥电话,让她中午来接我们。”
我不想去,一想到那个院子里一下又多了一个鬼魂我怎么都不想去。我借机上厕所,得空给闫翊拨通电话。之所以避开皕夏,我不想多一个人知道我的怪异。
“喂。”电话彼端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闫翊,你还记得昨天跟你说的婚礼吗?就是我看到喜鬼的那一家!”
“嗯。”
“新郎——死了。”
“嗯。”
“我还以为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这么冷血!”我对他的漠然感到失望,心里这样指责他,嘴上又不敢说。只说:“死状很离奇,我感觉跟喜鬼有关系闫翊。”
“跟你无关。”他淡淡的说。
“怎么无关?!那是人命好吗?!我亲眼看到了喜鬼,看到她打掉新娘手中的碗,我感受到她的怨气!”
“你方才的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我——”我哑口无言。是啊,我自己都告诉自己看错了,明明亲眼看到的人都不能相信,何况他们呢?
“生死自有因果。与你无关,与你看不看到,无关。”
“可是,如果,她继续害人呢?如果那个喜鬼继续害人呢?”
后来闫翊说了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回旋在我脑海:我何不去找喜鬼,问问是不是她做的,如果是,至少我可以见到她的话,他们之间有什么误解我可以传达,那么不至于再害人命。如果不是,我最多只是被吓一回而已。
我去到院子里,已经十点了,太阳升的老高,天空明媚的叫人觉得的不真实。
院子东侧摆了一具黑漆木棺,仍旧看得我心里直发怵,看来在农村,大多还是实行土葬的。
一并摆放的,有纸扎的轿子,前后各有两个纸人抬着;有纸扎的高头大马,侍候的纸人丫鬟等等,逼真而又灵异至极。传说,人在死后并不是立刻投胎转世,被阴差拘魂带入以后,会在阴间滞留一段时间,等待阴司的审判,或入十八层地狱、或入六道轮回、或其他。如果能转世投胎的,人间第七日——也就是头七之日,亡灵会走上奈何桥,在饮下孟婆汤之前,还可以去奈何桥上的望乡台,再看看人间或者回到人间。而不能投胎的,要在阴司滞留一些时间了,于是活着的人就会扎纸人、烧纸钱,以期盼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一些。传说,大多是活着的人的美好愿望罢了,谁也没见过阴司真正是什么样子的。
我将院子扫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快到中午、阳气很重的缘故,我感受不到死者的魂魄。完全没有阴气。
皕夏拉着我,正堂屋(客厅)门前放置了一个桌子,桌子上一张新郎的黑白照,数沓冥纸等。
我不知道,过了这个帘子就是头朝外躺在床上的死者,一转脸看过去,魂都下掉了一半。
我抓紧皕夏的衣角,鼓了几次勇气都挪不动脚。皕夏只好停在门口,从家主方的手里接过香,弯腰拜祭。
我绕过皕夏的身影,鼓足了勇气朝房子里面打量,想找到那喜鬼的踪影,然后引她出来。先入眼睛的,是死者。他白布遮住全身,头发却隐约能看到。头枕在一个方木上,方木前面是一碗雪白雪白的白米饭,奇怪的是,它是在一个碗里压实以后盖在下面的空碗上的,而且没有煮熟,上面还立着一双红绳系的筷子。后来才知道,那晚饭叫“倒头饭”,是人死了上路后吃的第一顿饭。
另外,旁边还有两盏类似于煤油灯一样的灯吱吱的烧着油花,隐隐发出一点光亮,并且专门有人在那里照看这盏灯。我知道缘由的,这盏灯叫“长明灯”,也叫引路等。人死后走的第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漆黑幽暗无比,如果有灯照着,好比有神明护佑,如果长明灯灭了,亡魂找不到阴间路,那么就会滞留人间成孤魂野鬼。
我看的发慌,但还是忍着继续在屋里面打量。堂屋两侧各有一扇门,本别是两间卧室。主卧寂静无声,次卧隐隐传来谈话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再仔细观察,皕夏已经转身拉着我走了。
“等一下!”
我们诧异的回头,想不到谁会叫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