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紧不慢的在官道上走着,杨鹏躺在马车里内心有些憋屈。
其实杨鹏早已不关心一万两银子的事了。
只是杨鹏前世也得过阑尾炎,知道那种腹痛。看那世子病痛起来,痛入骨髓。他内心有些不忍。
这病无药可救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觉得还有一线希望能治愈,就这样放弃他不甘心。
想起那个医官管事,杨鹏心里就来气....哎!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医生领导,搞得人民群众都不相信医生,相信道士去了。
道士!?
杨鹏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怎么把他忘了!
马上又踌躇满志地弹起来,对吴有性道:“吴大哥,如果我有办法进王府,给那世子动手术,无论医死医活都不用获罪,你可愿与我同去?”
吴有性扭过头,瞧着一脸期盼的杨鹏,想了一下道:“事后,你若是把本草纲目手稿送与我,我就陪你同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一言为定!”杨鹏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吴有性将右手拍在杨鹏右手上。
马车进了阳城县,杨鹏便叫赶车的牛叔直接去到城隍庙。
这时已是黄昏时刻,气温开始转凉,城内刮起了寒风,杨鹏打发了牛叔先回府,安排吴有性到附近的酒楼等他,便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前的街面,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往南大概三十步的空地上,有一张木桌,铺着黄布,上面放着些铃铛,太上老君灵牌,桃木剑,令旗和其他法器。
一个黑瘦道士模样的人,蹲在地上吸溜着鼻子躲避寒风,身上的道袍破旧,寒风吹来,掀起道袍下摆,直接能看见道士一双毛茸茸麻杆腿,和脚下满是破洞的布鞋。
这时寒风把桌上的黄纸桃符吹得四处飞起,道士马上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四处抓桃符。
杨鹏对着道士吹了声口哨,走了过去。
道士抬头看见杨鹏,愣了一下,马上开始慌忙地收拾摊子。
杨鹏走到他身边,道士逃到桌子另一面,有些尴尬的笑笑,胆怯地说道:“杨少爷!那天贫道不是故意要框你银子的,你踢那一脚的确很重,多给点医药费也是情理对吧!那现在,银子也花完了...你找我也没用。”
杨鹏哑然失笑,对道士挤眉弄眼道:“切!你以为我来找你是问你要银子的吗?道长,我是来给你送银子的!恩~”
“给我送银子?有这等好事?”道士皱眉看着杨鹏,显然不信,但也没在跑了。
杨鹏马上跑过去和他勾肩搭背,边走边说:“这是一笔大买卖,你要加入,成了的话...分得的钱,保证你以后再不用在这城隍庙摆摊了...”
“哦,先说好!杀人放火,违背良心的事情,贫道可不干!”显然杨鹏名声太臭,道士还是一脸戒备。
“放心,是治病救人的好事....”杨鹏攀着道士的肩膀走向旁边的酒楼。
“先说有多少钱?”
“你猜一下!”
“五十两银子?”
“小家子气!往大里想。....”
“三百两银子!?”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让贫道先去把摊子收了!”
“你那些家伙事都要换新的,旧的就随他去吧....”
“......”
过了一会儿,郎中,道士,和杨鹏三人便坐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
“无量寿佛!贫道玄英子,见过吴大夫!”麻杆道士和吴有性相互介绍,算是认识了,三人坐定,杨鹏便介绍了下榜文的情况,又把今日的情形说了了一遍。
“贫道只会祈福驱鬼,看看宅院,又不会看病!找贫道来干嘛?”玄英子有些失望,银子确实不少,但是和他专业不对口呀。
杨鹏摆摆手道:“道长稍安勿躁!先听听小子的计划...我们要挣这笔银子,必须如此这般...”
“我的话说完了,你们有什么意见?”杨鹏说完计划,喝口茶,问另外两人的态度。
玄英子嘟着嘴,捋着山羊胡沉思半天,抬起眼皮问杨鹏道:“杨公子有几成把握能治好世子的病?”
“五成...”
玄英子转过头又问吴有性:“吴大夫觉得有几成把握?”
吴有性沉思一下道:“如若这泰西手术真像杨公子说的那样,能避开邪气...不才认为至少四成把握...”
杨鹏正色对吴有性道:“条件有限,到时候需要吴大夫全力协助,我这五成把握里有三成可都在你...!”
吴有性慎重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一定全力以赴。”
“呵呵!...贫道干了!无非少摆几天摊子,如果真成了的话这辈子都够吃了”道士拍了下桌子,下了决心。
杨鹏又道:“还有就是这前期的费用,都从我这里出,你们不用操心。”
“如果成了,分钱的话...我提议四三三,我四你们各分三成,有没有意见?”
老道士看着吴有性。
“我只想拿回恩师的手稿,成了的话...我拿两成吧!”吴有性望着他俩严肃地说道。
“好!贫道只是负责障眼法的....能不能成全靠你们了!贫道也只拿两成!”玄英子咬牙决定道。
杨鹏也不推辞,站起来,决然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忙活一天了还没好好吃顿饭...服务员上菜!...哦不对...小二,上菜!”
杨鹏叫的都是酒楼的招牌菜,肘子,鸡鸭些的,他和吴有性是真饿了,玄英子估计也很久不见荤腥了,三人也不客套,尽力往肚里填肉食。
杨鹏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吴有性:“吴大夫,这阳城县哪里可有死尸?”
吴有性正在啃一个鸭脖子,也含糊不清的说:“死尸城外乱葬岗有,你问这个干吗?”
杨鹏抹了一把嘴上的由道:“今晚要想办法弄具死尸来解剖...”
正在喝汤的玄英子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
二人都不吃饭了,眼神呆滞的望着杨鹏。
“看我干嘛?我以前又没割过蚓突,只是听说过...刚才说了要全力以赴,不能出差错,不去弄一具新鲜的尸体来研究下怎么行?”杨鹏一脸无辜,说完又去拿了个鸡腿来啃。
吃罢了饭,玄英子叹了口气说,要找新鲜的尸体只能去义庄。
义庄是明朝暂时存放未安葬棺材的特定场所,也是暂时放流浪汉尸体或者无钱安葬的穷人尸体的地方,穷人和流浪汉一般停放几日,无人掩埋的话,就直接抬去乱葬岗埋了。
出了酒楼门,天已经全黑了。这古代没有电灯,很少夜生活,天一黑,一般小地方,百姓都睡了,或者在家不出门。
三人在酒楼拿了个灯笼,杨鹏又让小二找来些针线,便去义庄。
这义庄一般设在城边,少人偏僻的地方。
还没到义庄,就听见义庄里传来哭闹声。
“爷爷!爷爷快醒醒!...他们要卖掉婵儿!婵儿不要跟他们走...爷爷!”
义庄内摆放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穿着一件崭新的夹袄,眼泪糊了一脸。瘦小的手臂死死地抱着陈放尸体的凳子腿不放。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妇人正用力扳着小女孩的手臂,试图把她和凳子腿分开。
义庄门口,一个皂衣汉子,焦急地催促妇女:“快点!好了没有?待会儿有人来了就麻烦啦!”
黑衣的妇人翻了下眼皮不满道:“就快好了!催鬼呀催!...这死丫头,劲儿还不小....”
又对小女孩说:“小蹄子,老娘带你去吃香喝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还不快放手!”
女孩只是摇头:“婵儿只要爷爷!...”
妇人眼珠子一转,从头上取下一根铜簪子,用尖锐的一头扎向女孩瘦小的手臂,女孩疼得大声哭喊,血珠从扎过的小伤口冒出,手还是紧紧得抱住凳子腿...
杨鹏三人听到哭声,疑惑地对望一眼,玄英子头一缩,胆怯道:“这三更半夜的义庄怕是不干净吧!”
杨鹏警觉道:“不对,这是人的声音!”和吴有性快步跑了过去。
见到义庄门口立着一个皂衣汉子,这汉子恶狠狠道:“什么人?三更半夜跑来义庄作甚?”
杨鹏举起灯笼看仔细,见是个皂隶衙役。
这明代县衙的衙役分皂、壮、快三班,快班是正式编制,专管缉捕,也就是常说的官差。而皂班和壮班,都是服役的零时工,而且是贱籍的贱民。
明代贱籍一般不能和普通民众通婚,贱民往往只能从事几个特殊的职业,如奴仆,娼优,隶卒等,不能科考,不能为官。
杨鹏走上前去,疑惑道:“我听到这边有哭声,便过来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衙差办事,还请回避!”这皂隶衙役见走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衣着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说话底气也略显不足。
杨鹏伸头,见义庄内黑衣妇女正在拖拽小女孩,便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黑衣妇女蛮横道:“我在管教我家闺女,与你何干?”
小女孩突然叫到:“小婵不是她家闺女!爷爷睡在这里,他们在门口说要把小婵拐去卖掉,小婵都都听见了!...”
“小婵?”
杨鹏几步走进义庄,翻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果然是前日在集市上见过的瞎眼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