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祖宗的胡子很好看。上嘴唇的胡子是八字胡,很整齐,很整洁。下巴上的胡子是长胡须,有二三十公分长,飘飘摆摆,但仍然是很整齐整洁。上下的胡子都带有光泽,黑,黑的发亮。
这把年纪的人,胡子还是黑黝黝的,少见。
老祖宗说话说到激动的时候,喜欢用手拨弄一下自己的胡子。
我看过一些文绉绉酸溜溜的影视剧,里面有喜欢拨弄自己胡须的人,那些人,不是很好的人,就是很坏的人,总之,都是有水平的人,是有智慧的人。
我老祖宗用手拨弄自己胡子的时候,拨弄的样子,比他们拨弄的好看,我认为,我的老祖宗比影视剧中的那些人,不差,就拨弄胡子的姿势,他老人家的智慧,不必他们差,我很自豪。
我想到了我的老爹‘来了’。
我的老爹‘来了’,在我每次有一点小小的理想的时候,他总是教育我,说我家出不了有水平的人,说什么我家老祖宗没有给我留下智慧的基因。
如果‘来了’看了我老祖宗拨弄自己胡须的动作,他情何以堪啊!
在老祖宗面前,我是一个学生。
我要做一个虔诚的学生。
我有很多理想方面的问题要问他老人家,要向他老人家请教。
先问第一个问题,我来不易想当官,想做公仆,想为人们服务,公仆就是公务员,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光荣的公务员呢?
我问老祖宗:“老祖宗,我有一个理想,我想当一个公务员,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公务员?”
老祖宗听了我的这个问题,思绪良久。
老祖宗叹气:“唉!老流氓啊,你做梦啊,这事别想,我来家没有官相。”
“什么是官相?”
“当官的人,见到一般的人,苦大仇深,见到有权有势的人,笑容满面,这种相就叫官相。”
老祖宗说的有道理。我把我们单位的各级领导都在脑袋里溜了一圈,的确像我的老祖宗说的一样。特别是我们单位的一把手梁总,有一次,省里领导来视察,弯腰过度,还把腰给闪了,到现在还没有好,前几天,单位的一个人找他反映一点问题,梁总弯着腰直了起来,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样子,喝令保卫人员,此人闹事,把这个刁民给抓走。
即便我来家人没有官相,但当官,对我来不易的诱惑还很大的,票子,房子,女子,不愁啊!
我再次要求我的老祖宗;“有你老人家的神力,可以为我创造出官相啊!”
老祖宗拉下了脸。
老祖宗拿筷子敲我的头:“不许当官,不许害民!这是你的理想啊?狗屁理想!”
我挨了一下打,我不再敢往下说。
酒继续往下喝,直喝到楼上黄帅家的大公鸡开始叫了。
老祖宗像是有了一点醉意。
老祖宗说:“这是哪家的鸡啊?我来似空想安静地喝点酒,这么不给面子?他不愿意?”
我还一直没有问我老祖宗的名字呢,老祖宗的这一句话,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我问老祖宗:“你老人家叫来似空啊?”
“怎么?不可以?”
“可以的,只是怎么会取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点怪。”
“我不知道,这要问我的老爹。”
“你问过吗?”
“我没有见过我老爹。”
“你可以问你老妈呀!”
“我还没来得及问,我老妈走了。”
“你是一个孤儿呀!”
“我的老爹只给我留下了名字,人就走了,我的老妈,养我到一岁,我还不会说话,人也走了。你说,我问谁呀?”
我的老祖宗身世这么惨呀!我不忍再往下问。
老祖宗看我的表情有些哀伤,他开始教育我:“年轻人,要懂得辛福是怎么来的,俗话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年轻人要吃些苦,才能变得聪明。我今天有这么聪明,这么多成就,全是用苦难换来的。”
老祖宗自信满满,满的有些过,有一些自负。
老祖宗的确很苦,值得同情,但我不喜欢说教。
我回敬老祖宗:“老祖宗,你现在还像一个老师。”
老祖宗说:“是吗?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好做人师,不是好事。”
我说:“是的,是的,说教不是好事,身教才有益。”
老祖宗说:“你说的对,老师言教教文化,身教教人品。”
老祖宗表扬我,我开心。
我说:“我的一个朋友开一家装饰公司,怕三种人,这三种人中,就有老师。”
“为什么?”
“道理多,好扯皮。”
“还有两种人呢?”
“医师和律师,加上教师,合称三师。”
“三种人都好扯皮?”
“是啊,教师道理多,医师骗术多,律师害人的点子多,都不好结账。”
“嗨!”我的老祖宗失望地叹了一声,猛摇头。
言谈间,我拿来的第二瓶酒少了一半。
老祖宗可能差不多了。
老祖宗说:“老流氓,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了,下一次,我不定再什么时间能来,但我尽快来带你,我需要一段时间,需要养病,需要静养。”
我说:“老祖宗,不着急,我老流氓希望你早日康复。”
老祖宗说:“你家有药吗?”
“有啊!我老爹‘来了’和你老人家的病是一样的,药多着呢!”
“好吧,把你老爹的药统统收了,我带走。”
我的老祖宗心也够黑的,居然没有想给我老爹‘来了’留上一口。
我到客厅收齐‘来了’的所有治支气管哮喘的药,用袋子装上,把药交到老祖宗手里。
老祖宗接过药,满意地查看袋子里的药。
看着老祖宗满意的样子,我有了疑问:老祖宗自己不是医生吗?
我问老祖宗:“老祖宗,你自己是医生啊,怎么不吃中药呢?”
老祖宗做出一副严肃状:“你相信中医?相信树叶子,树根子能治病?”
我摇头。
老祖宗说:“我来家自古到今,没有人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拿中药给人治病呢?”
“谁告诉你我用中药给人治病了?”
我想想,好像没有人对我说过我的老祖宗用中药给人治病。
我摇头。
老祖宗说:“我用的是西药给人治病。”
“你老人家哪里来的药啊?”
“我每你大伯家一次,你的大伯要给我准备很多的西药,我带就这些西药,用西药给人治病。”
“你成了神医吗?”
“我跟你大伯一样,家里挂满了锦旗。”
“你比大伯好,大伯是一个江湖骗子,你是真的。”
“我也骗,我的去痛片,包治百病。”
“和你的酒一样?”
“不一样,用酒给人治病是开玩笑,它不能治病。”
……
我和老祖宗就这么说着,楼上黄帅家的大公鸡又在叫了。
黄帅家关大公鸡的笼子在他家的阳台外,正在我家阳台上方,距离我们喝酒的位置很近,声音很大很吵。
老祖宗有点烦:“我在这里讲两句话,这公鸡像是对我很不满,我要把它抓回去,我正差一只公鸡补身体。”
我以为老祖宗随便说说,没想到他老人家动真格的了。
老祖宗说着,起身,准备打开我家阳台上的铝合金窗。
我的老祖宗像一个顽童,这使不得。
我拦住老祖宗:“老祖宗,你想爬上去啊?”
“是啊!”
“不可以,你七十多的人了,腿脚不方便,而且还有哮喘。”
“你说我多大年纪?”
“七十多了。”
“老子今年八十八。”
我吓了一跳。说实话,我的老祖宗看上去可能没有七十岁,只是因为我个人对年纪的尊重,我把老祖宗看上去的年纪往上提了一点。没想到老祖宗说他有八十八。
老祖宗说完他有八十八岁的时候,我瞪着眼,吐出舌头。
老祖宗说:“怎么?不相信?”
我快速点头,我说:“相信,相信,老祖宗没有必要骗我。”
“对了,相信老祖宗,就是相信你自己。”
“对的,老祖宗说的对。”
在谈话间,老祖宗把铝合金窗子拉开了。
我再次拦他:“老人家,这样不好,这是偷窃呀!”
老祖宗说:“这不叫偷窃,这叫为民除害,这只鸡不灭,这栋楼不得安宁。”
老祖宗说的对,这只大公鸡,这栋楼很多人都有意见,有人还把意见反应道理居委会,居委会的大妈来看了,一了解,这只鸡的小主人是黄帅,大妈就给反映情况的人说,你们自己协商解决,反映情况的那一帮人只有作罢。这鸡早就该死了,连黄帅自己也烦,我也烦,还说什么时候把它变成火锅的,还没有机会动手,让它多活了一段时间。
老祖宗既然想灭了它,我不反对。
但是,老祖宗要是一失手,从楼上摔下去,摔死了怎么办?
老祖宗说完话,往窗子上纵身。
这不行,要上也该我上啊!
我拽住他。
我说:“老祖宗,不劳驾你,我来!”
老祖宗说:“你放心好了,老子是一身武功,比你强。”
老祖宗虽然是老了,但老祖宗挽起袖子的膀子上的肌肉,说明他老人家还有着一把力气,只是他说的武功,我有些不相信。
我问老祖宗:“你真有武功?”
老祖宗从窗子旁退后一步,玩了几招武术动作。拳头划过,有风声,脚蹬地,楼板在晃动。
我赶紧抱住老祖宗,我说:“老祖宗,还没有天亮,脚下留情,我相信了。”
我不能让老祖宗在演示下去,这个时候,里我老妈起床的时间很近了,吵醒了我老妈,这顿酒就算结束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放心,我和老祖宗为谁爬上窗户捉鸡争执起来。
老祖宗说:“老流氓,别争了,老子偷鸡不为偷,老子的隐身的,鸡到了你的屋,是鸡自己跳进来的,你去捉鸡,就为偷。”
老祖宗说的有道理,此时我老流氓爬上窗户,楼下已有过往的人,他们是看得见我的,一声‘抓强盗’,要惹出麻烦。他们看不见老祖宗,不会有麻烦。
于是,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老祖宗。
我站在老祖宗身旁,我拽住老祖宗的长袍一角。
老祖宗只是轻轻一跃,站上了窗户。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黄帅家的大公鸡被老祖宗从笼子里捉出,捉到了我家的阳台。
捉大公鸡的过程,没有听到鸡的挣扎声和叫声。
我问老祖宗:“你老人家是怎样让鸡不挣扎又不叫的?”
老祖宗说:“多偷,然后就有了经验。”
“你是一个惯偷啊!”
“是啊!该偷就偷嘛。”
“这样不对啊,这是做坏事。”
“我这是做好事,扰民的鸡,必须除掉。”
“在你的世界,你也偷吗?”
“不偷,怕人看见,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