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渣飞溅,脸被划了几道口子,叶复先是脑袋一懵,然后拼命往副驾驶座爬去,想要逃跑。
那男人的速度更快,用藏刀打破了玻璃后,另一只手快速伸进驾驶座解锁,猛地拉开车门,提着刀钻进车,欲刺向她。
“我有钱!”
来不及逃了,她抓着门把手,惊声尖叫,盯着险些刺中自己的刀锋。
听到“钱”字,男人露出阴狠的神情,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声音沙哑,逼问道:“钱在哪里!”
叶复被迫的仰起脸,感觉冰凉的金属贴在脖子上,她惊魂未定地答到:“在后、后车座的行李袋。”
男人疑心重,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拽过行李袋,低头翻查。叶复缩在椅子上,惶恐不安,咽了唾沫:“大哥,你、你不能杀我。前面就有检查站,躲不过去的。”
那男人把搜到的一千块钱塞进裤袋,吐了口痰,凶狠道:“银-行卡密码!”
“我……我……”
“说话利索点,你娘个球的!”短刀威胁的挪近了一寸。
“你不能杀我!你真的不能杀我!我……我是来藏区医疗支援的!”叶复脑子飞快转动,硬着头皮编出了谎话,希望这个男人有点同情心。
她急忙补充道:“镇里有生病的孩子,我赶着去救他!你不能杀我!我……我保证不报警!”
男人狐疑地盯着她,刀子没有拿开。
叶复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脸上有灰,天又黑,我根本看不清,你看我手机没电了报警没用。而且……而且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让我去救他。”
那男人理应是有子女的年纪,她希望能引起他的恻隐之心,眨巴着眼睛,恳求道。
“你娘个球,不要编!娃娃生病又不是莫有其他大夫!敢骗老子,你胆子也够大!”
男人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扇了叶复一巴掌。
脸马上肿起,她捂着半边脸,忍住生理反应导致的眼泪,说道:“我真的是医生,你不能杀我。”叶复的胆子确实够大,可惜运气不足,遇上了聪明又心狠的人。
“老子先不杀你个女娃子,你坐过来开车!”男人爬到后座,把叶复拽到驾驶座上,拿刀比划着:“去科伽乡!妈嘞批,开车!”
叶复发动汽车,她记得,科伽乡在普兰县南边,向南可通往尼泊尔,但并非正式的出入境口岸,就算有尼泊尔签证也不能通过,而且一路有很多哨岗检查。
男人躲在后座,莫非是要潜逃到国外?亡命之徒为了杜绝后患,不会吝惜再杀一人。看来,如果真到了科伽,自己离死期也不远了。
黑色越野车开了没多久,遇上了检查,只有几个军绿色的武警持枪站着。
大概是天晚了,为首的高个儿武警核对了边境证跟身份证后,审问道:“为什么车窗破了?这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叶复感觉到刀抵住了后腰,故作镇定,解释道:“噢,没大事,我开车差点撞到藏民,他气得把我车窗砸了,让我赔钱,没办法,我们要赶去科伽的医院检查,然后商议赔款。”
男人很配合,捂着脑袋,假装痛苦地呻-吟着。
半真半假的说辞,武警狐疑地盯着他俩,半响,放车通行,临走时还叮嘱道:“八点多了,开车注意安全,有事就报警。”
叶复握着方向盘,欲哭无泪,长官我也想报警啊,你再往后面看一看啊,有一把刀抵着我,非常不安全。
可惜她刚想做小动作,短刀就抵压了几分,叶复只好点头微笑,不敢轻举妄动。
半小时后,越野车行驶到了人迹罕至的区域,不远就是科伽乡。
男人压低嗓音说道:“前面有不好惹的,关车灯!”
不好惹的?叶复侧目望向不远处高地上的一处灯光——一个大型哨所!
有救了!
她假装没听清,悄悄放慢车速:“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娘个球,让你关车灯,听到没有!”男人拿刀抵到她的后颈,恶狠狠地说。
不能关,关了灯,她就要永远的天黑请闭眼了。
叶复咬咬牙,决定赌一把。出其不意,她猛踩油门,由于惯性,男人连着刀一同向后仰去,还没来得及坐稳,只见叶复急转方向盘,越野车“嘭”地撞向山壁。
剧烈疼痛袭来,
感谢安全带!以上是叶复昏迷前的唯一想法。
男人没有安全带跟安全气囊,受了重伤,满头鲜血地爬出越野车,抬头一看,高地的哨岗上有了手电筒光和呼叫声,他也顾不得解决叶复的性命了,一瘸一拐,钻进了野草丛中。
不多时,一群迷彩服打着手电筒,发现了撞损的黑色越野车。
“报告,车内有一名受伤女子。”
“速送到队医院救治。”
“是!”
小赵粗略地检查完叶复的伤势,背起她就往高地上的哨所跑去。
“慢点跑。”一个高大的男人蹙眉说道:“带上手电筒。”
小赵得令,急忙点点头,嘴上叼着个电筒,开始慢跑。
“老宋,发现了什么?”交代完事务,中队长陈信点燃一只烟,走近越野车。
之前那个高大男人钻出后座,手里握着一把藏族短刀,沉声道:“是劫持,不是一般车祸。”
两人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这时,又有武警汇报,路旁的野草丛发现了血迹和脚印。
高大的男子望了中队长一眼,默契的互相点点头,开始召集剩余的武警,协商着一会儿的搜索行动。
哨所的中队长陈信深吸了一口烟,抬头望着沐浴在月光中的冈仁波齐峰,又是一个不平静之夜啊。
……
缓缓睁开眼睛,视力由模糊变清晰,叶复看见了雪白的天花板,扭过头,又看见了脑门雪亮的老头子,她想问自己在哪儿,但是喉咙干哑,声音弱得像蚊子叫。
穿白大褂的秃头老大爷,听见了动静,急忙放下大茶缸子,跑来检查:“福大命大啊,就几处骨折,其他无大碍啊,放心。”
她抬起打了石膏的右腿和两根手指,打量了几眼,哑着嗓子,问道:“那个男人呢?跟我一起出车祸的。”
果然,队医老头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逃跑了,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小姑娘很勇敢嘛。”
“我没想太多,反正不是我死,就是我和他一起死。”实话实说,叶复艰难地爬起来,抿了口水,润喉:“老大爷,这里是哪家医院?环境不错。”
“这里啊……这里是武警边防机动支队的医院。环境当然好了,都是新建的。”
叶复点点头,原来被救上山了。
队医老头喝了口茶水:“你有点感冒,多喝热水,实在抗不过再吃药。”
既然人家这么关心自己,来而不往,非君子也。
叶复咳嗽了两声,笑着说:“你有点秃顶,西藏的水质喝多了容易掉头发,老大爷保重身子。”
队医老头笑眯眯的,把茶缸子搁在了一边。
站在门口的小赵听见两人的对话,在门口喊了一声:“病人醒了对吧,中队长要来问话。”
叶复望着他橄榄绿的肩章,说:“我昨晚吹风感冒了,嗓子疼,不想说话。能晚点聊吗?”
“没错,她感冒了。”队医老头帮衬着,笑眯眯。
小赵苦笑道:“孙队医,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帮理不帮亲,而且……老头我最喜欢看你们吃瘪了。”队医老头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笑答。
正在这时,一个穿迷彩服的国字脸男人站在门口,礼貌地敲敲门:“我能进来吗?”
也没等人同意,他就大步走进屋子。
跟队医老头握了握手后,国字脸径自搬过一条三角凳子,自我介绍道:“叶复小姐,你好,我是武警支队的中队长陈信。”
叶复端详着他的脸,猜想怎么会有人把脸生得这么四四方方呢?陈信坐在三角凳子上,不就是一道立体图形数学题吗?
见叶复没理自己,陈信笑了笑,说道:“希望你不要介意,昨晚为了核对身份,我们擅自翻了你的钱包,不好意思。”
反正包里也没钱,叶复坐在病床上,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陈信见她还不说话,眼底闪过一丝纳闷,又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道:“相信孙队医已经解释过你的伤势。考虑到录口供、审讯等问题,我们希望你能在医院里多住几天。”
叶复点点头,依然没说话。
陈信蹙眉,瞥了一眼小赵:“叶小姐是聋哑人?”
叶复干咳两声,哑着嗓子:“没有没有,嗓子疼不想说话而已。”
陈信淡淡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队里又多了个哑巴。”
一旁的小赵跟着低头窃笑着,叶复一脸纳闷,哑巴有什么好笑的?
正在这时,有人指节轻扣房门。
小赵局促地喊道:“宋参谋!”
陈信回头望了一眼来者,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们队的哑巴回来了!请进!”
叶复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他逆着光一步步走近,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穿着一身军绿色迷彩服,配着黑色紧身防弹衣,蹬着黑皮靴子,非常的高大挺拔,乌黑的短发与眉眼,五官深邃柔和,可以称得上是漂亮,长期暴晒的古铜色皮肤,使得整个人透出一种温润的硬朗。
他伸出手掌,说:“宋卿吾。”
叶复愣了片刻,握了上去,他抽手很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宋卿吾就已经抽回手掌,她只感觉到了略带薄茧的手指,飞快摩擦过掌心,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陈信递给他一支烟,拍了拍肩膀:“嫌疑人捉到没有?”
宋卿吾接过烟,瞥了一眼叶复,没有抽,回答:“逃过边界线,被直接击毙。”
没有一个字的废话,没有语气词,非常精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