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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心匪石2

夜深了,羲和神女的声音低地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清,如梦幻般的呓语。小洛神月绮早已熟睡,神女轻轻给她盖上一层薄薄的云被御寒,自己则睁着秀美的双目怔怔看着那一汪金色的清泉。泉水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激起了一圈圈浅浅的涟漪,似少年眉里眼里温柔的笑。恍惚中,他又立在了她的面前,银色的碎发拂过白皙的额头,还有紫色长袍那熟悉的干净的味道。看着漫天繁星,似伊人一滴滴清泪遍洒苍穹,羲和心下一疼差点没站稳,突觉腹中的那个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太阳将要破体而出。惨然一笑,这笑忽而又有几分明媚,几分释然——少年,生下这最后一个太阳我就来陪你。深深看了一眼那汪金色的泉,还有那环绕着它的淡淡华光,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竟然还带有几分迫不及待的焦躁。

这时,那枚即将逝去的太阳吃力地攀爬上了云端,洒下几丝微弱的光,现在的凡间兴许正下着雨吧。只是,明日的今晨阳光又会一如既往地温暖明媚,而那便是这一任羲和神女的末日。莲池中的下一任神女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咂咂桃瓣般柔嫩的唇,她将在明日的晨光中醒来,然后曾经的一切都将成为被埋葬的过往,再也不会有任何神与仙提起。

金色的阳光洒在了月绮白净的小脸上,小洛神不开心地揉揉眼睛醒来,却见羲和神女紧紧捂住腹部面色苍白难看——是要生了吗?

一阵金光闪过,太阳终于降生。然而,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整整十个太阳。羲和神女撑着最后一丝神力跃入了那汪金色的池水,池水金光大振转而又恢复了沉寂。小洛神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十个太阳还带着黏糊糊的金色泥垢,而莲池中的下一代神女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她的寿命也将只有三十万年,而她的下一代接班神女则渐渐在一朵莲花间有了雏形。在这漫长的三十万年里,她又将遇到什么?是一位丰神俊朗的神君,还是漫长无际的孤独。其实,抛却一切执念,孤独也好,身为羲和神女本就该无忧无愁无喜无悲。上一任神女经历了太多,收获了太多痛苦与执念,然后又被岁月埋葬,成为了一个尘封的秘密湮灭在了这片神域之中。

正当小洛神月绮暗自悲叹,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走了过来,轻轻拉住了月绮颤抖的右手摇了摇。远处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原是随着上一代神女的逝去结界也渐渐坍塌消失。如今的汤谷终于重见天日,封印解除。

正当此时一阵炎热之感袭来,原是十个太阳一齐上天引发了一场惨烈的天灾。在凡间,滚滚的山火铺天盖地,就连天上宫殿中的仙池也变得滚烫,稀有珍贵的各类仙灵生命垂危。后羿奉父神之命携扶桑神功和玄铁神箭赶赴汤谷射杀太阳,刻不容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顶着滚烫的烈日后羿毫不费劲地找到了传说中的汤谷。好不容易穿过汤谷扶桑谜林,忽见绮妹正和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聊着什么悄悄话,而小姑娘则被引得咯咯直笑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再次相会,后羿心中万分欢喜,正欲上前问候却又想起了自己一箭洞穿了河神年轻稚嫩的胸腹时绮妹眼底深深的恨意。他只是怕她受伤,但头来一时冲动换来了她的误解与嫌恶。无奈,只有静静蛰伏在这如今毫无防备的汤谷,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整十个太阳一齐在汤谷现了身形。金光一闪,一阵阵闷响刺破夜空,月绮和新神女正欲上前,只见九支玄铁神箭已稳稳扎入了九个太阳的体内——原来又是他干的。中了箭的太阳破了一个口,血红色的火光喷涌而出渐渐将其吞噬,转眼间只剩九团沾着斑斑血迹的金乌尸体。看着这奄奄一息的九只金乌,细细的脚和翅膀还在微微颤动,再看看那熟悉的玄铁箭簇,月绮心底涌起浓浓的愤恨。此时的后羿就站在她的面前,深深看着她,目光中净是愧疚与惶恐。堂堂天帝之子少君殿下居然也会露出这番神情,在她面前,他已失去了所有的自尊与矜持。而她却只是淡淡看着他,目光中有愤恨有陌生也有浓浓的敌意。他先是莫名其妙伤了河神神君,然后又是羲和神女的孩子们,如今的他说是她的朋友她的大哥不如说是她的仇人。忽然一团残留的天火落了下来,后羿想也没想立刻拉走了绮妹,滚烫的火光中他俊美的面庞轮廓分明,眼底一团小小的火焰烈烈燃烧。她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有些失措却又无力挣扎,年幼的小神女则开始啜泣,颗颗滚烫金色的泪珠顺着脸颊轻轻滑落,衬着白皙的小脸格外斑驳华丽惹人怜爱。

忽然,月绮催动神力推开了后羿,后羿一时没有防备竟跌坐在了地上。惨然一笑,后羿怆然起身又深深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绮妹,只见她眼底的悲伤无边无际,还透着令人心痛的孤独与绝望。这一世,他伤她至深,而她也正伤着他,也许他们的缘分就此了断,他高攀不上那九重天上至尊的天才神姬,也有愧于女娲神妃托付女儿的一番信任与抬爱。他们之间也许将就此横上一道深深的鸿沟,彼此从此陌生如疏离的路人。他和她有缘无份,一切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转过身子,七尺男儿竟也眼含热泪。喉间有些苦涩,后羿怆然离去,唯留小洛神月绮怔怔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小神女再一次走了过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细细端详,年幼的女孩眉眼竟和上一任神女如出一辙。轻轻跪下,月绮紧紧抱住女孩泣不成声,空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清凉,但一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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