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吸引来了几个凡间小孩,小孩怪异地看着河神的表情凑过来轻轻询问大哥哥究竟怎么了,而长辈见状则又匆匆赶来将自家孩子们一个个拉得远远的。毕竟,如今的河神的妖瞳蓝发看上去邪气瘆人的很,长辈们只是怕自家的孩子们受伤害,并无恶意。河神也不怪他们,只觉脑袋阵阵锥心的疼——那果子兴许有毒,但现在却已经晚了。
再一次睁开眼却已被煞气完全侵体,白色的棉袍上鲜血渐渐扩散开来,在煞气的浸染下如暗红的血色牡丹,分外妖娆。而这件血牡丹长袍包裹住的身体,煞气已侵入五脏六腑融遍全身因而竟成了邪煞之气的血偶。那红色果子原是血菩提籽,凶煞无比。三百年前,一只毕方鸟路过此地不小心洒落了几颗不想只过了一百多年便长成了葱葱郁郁的一大片。如若误食一两颗几日后煞气散尽却也无害,奈何河神竟一口气吃了那么多邪煞之气侵体过深似乎已无力挽回。
嘴角慢慢漾出一个微笑,邪气而可怖。轻轻一抬手,天边响起一声炸雷落下了鲜红的血雨。血雨在地面流淌,花草树木相继死亡,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臭味和凡人们恐惧的尖叫。又一声炸雷,天空似撕裂了一条裂口,但又似乎无事发生。血雨之后,河神耗尽神力克制自己,挽回了即将造成的更大的灾难。
正当河神残留的神识依然在挣扎斗争头疼欲裂之时,误打误撞闯进了一间小小的茅屋,茅屋虽然简陋却也雅致,一位银裙姑娘正在窗前绣花。闻着鲜血的腥臭味,银裙姑娘似乎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原来银裙姑娘正是宫兰。看着眼前浑身染血妖媚邪气的少年,宫兰心中五味杂陈。
“尊主殿下!”宫兰轻轻唤道。而少年则抱着头纤眉紧皱,紫红色的唇微微张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发出了浅浅的呻吟。宫兰的母亲为凡人,也曾做过一段时间医者,宫兰一下子便猜出尊主中了血菩提籽之毒,只是毒已入骨髓接近湮灭凡间无药可救。
无奈,宫兰催动妖力为河神护住心脉,自己则翻阅医书寻找解毒之法。
只见银光一闪,看似简陋的茅屋中竟有一间暗室,暗室中密密麻麻全是封印了各种上古医术典籍的木牌,数量绝不在四位数以下,被分类地整整齐齐。原是这茅屋曾为两万年前神界医者“神医药王”的故居,而密室则为医者的“藏书阁”。藏书阁所在的茅草屋格外偏僻简陋,而且既设了结界又加了封印故而鲜有人知,因而在人界行医济世几万年神医药王却过得倒也安乐自在。
宫兰的母亲含霜是幼年逃荒来此的孤儿,在山中迷路偶遇了这位医者。医者见寒霜年纪虽小眉目间却有一丝英气心下喜欢便携她回家,而含霜则跪下恳请医者收她为徒传授医术日后报答救命之恩。医者思忖片刻,也便允了。从此,含霜便在医者的指导下学习医术,这一学便是二十载。
二十年后的一天,医者突然神秘失踪,含霜寻了整整七天到处也寻不到家里的粮米却快吃光了。无奈,含霜只得学着独当一面开了家小小的医馆谋生。含霜心地善良医术高明因而很快出了名,慕名而来的患者络绎不绝,很快便引起了一位有着鲛人血统的年轻公子的关注。后来,含霜便与那位公子结婚生下了宫兰。
宫兰原本一直养在母亲身边,但母亲毕竟是凡人在九十岁时去世。后来宫兰便在父亲的安排下持鲛人血统寻了一份掌事宫女的差事,不久就遇到了这”黄河之神”。
宫兰催动妖力仔细阅读着那一张张木牌,这个法术原是医者亲自传予含霜,再由含霜传给宫兰的。寒霜只求宫兰若是不习惯鲛人的生活也可当一名医女行善救人,而那时年方五十的宫兰还貌若一位黄发垂髫的小姑娘,身下则是一条漂亮的银色鱼尾——毕竟是妖的后代,自然不同于凡人生老病死如此迅速。
突然,宫兰似发现了什么先是一阵狂喜随即却又陷入了浓浓的悲哀。深深看了眼还在苦苦做着心理斗争的河神,宫兰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尊主活下去。这样做了,尊主若原谅了她那便是死也知足了。若是没原谅,也没关系。毕竟,尊主血菩提籽之毒入魔为祸人间,救了尊主也算是大功一件。眉头一舒,手里紧紧攥住一片薄薄的木牌。
施了个咒河神渐渐安静了下来,宫兰将一只手指轻轻放在了少年的眉心,只觉触手时而冰凉时而滚烫心中不由一颤。随着嘴唇的蠕动,宫兰全身散发出了诡异的金色光芒,光芒渐渐凝聚缩成了一颗小小的金色宝珠——原来这就是鲛人体内的生息丹,也是世上唯一能压制血菩提籽之毒的解药。其实血菩提籽之毒对凡人和一般的神仙魔妖鬼影响并不大,奈何河神是神妖混血,而且受了严重内伤又大量服用血菩提籽导致剧毒随着气息流遍全身无法排解,只能用生息丹暂时压制却也不能保他永生永世。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杀了他,但她实在下不了手。
金色的生息丹渐渐随着妖力渐渐融入了河神的体内,妖冶的颜色渐渐退去,河神又成了那个风流倜傥却又单纯清冷的绝美少年。片刻后,河神渐渐睁开了双眼,紫色的眸子孩子般明晃晃的再无半点邪煞之气。看着身侧面色苍白的宫兰正欲相问,只见宫兰“哇”的一声便吐出了一团黏糊糊的暗红色淤血。
“宫兰,你。。。”河神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尊主,你的毒终于解了,宫兰也可放下了。”宫兰忍住一口血缓缓说道。见宫兰神色河神心中一凛——原来那个长长的噩梦竟是真的。宫兰渐渐倒下,一张薄薄的木牌滑落在地上。河神一阅,眼底闪过一丝悲戚和无奈。
“宫兰,你这又是何苦。。。你本可杀了我,又何必豁出自己的命。”河神心里满是自责。
“能为尊主死,宫兰死也瞑目了。”宫兰看着河神的眼睛似乎读懂了什么,然耗尽了妖力,张张嘴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僵在了那里,眼睛则一直定定地看着少年似乎一辈子也看不够。
金色的光芒渐渐将宫兰的身躯重新包围,那团银色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为了一缕青烟随风而去,只留下河神怀抱着一块木牌跪在那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