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逸寻败给秦广王手下一个无名小卒,着实叫人大吃一惊,一代天骄未崛起就陨落,无论如何都是黄泉城的损失。
这其中,掺杂了城主与阎王间的利欲争斗,逸寻充其量只是一个可悲的牺牲品,修士们摇头一叹,缄口不提,反对在比斗中一战成名的新星,充满了好奇。
逸寻不说身经百战,也在角斗场摸爬滚打过几回,而单邪此人练气十层,闻所未闻,居然轻而易举地废掉了对手的灵根,手法之精妙令人难以分辨,结丹大修士都不知其奥义。
此人面上普普通通,伸手不显,莫不是偶得机缘,身怀密辛?
当看到单邪出手的刹那,秦广王的目光一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还有这号人的存在!高人看招,一眼知优劣,这个斗奴的功法绝不出自秦广王府,也不出自训练场,而是来自某个远古领域。
练气期便能轻松越阶战胜对手,可见此功法的强大,这人虽然来历不明,但自己若能问出功法的出处,留他一时又何妨!
秦广王撸了撸胡须,笑容一闪而过。
离心见秦广王脸上带笑,冷哼一声,手掌按在石椅上,震出了一条条裂痕。
“秦广王,这斗奴根骨不错啊?”美目一转,她盯着单邪,勾起红唇,“本城主见他面善,觉得颇有缘分,想借他去城主府叙叙旧,不日送还,如何?”
“哦?”秦广王笑容不减,眸中精光微动,“本座自然随城主大人的意思,只是这斗奴性子野,万一冲撞了城主大人······望城主大人海涵。”
“无妨,”离心抬了抬手,“本城主会注意的。”
“多谢城主大人。”秦广王瞥了眼单邪,不悦道,“还不快谢恩?”
单邪自然知道跟城主回府的结果,但他毫不介意,反而有些兴味,大胆抬头与城主对视一眼,笑了笑,才顺从地跪地叩头:“奴下谢城主大人。”
事成定局,离心被他那一眼勾得心思一动,明明不出彩的脸,却因他眼中的锋芒,变得飞扬,离心眼里多了灼然之色,她忽然想早早回府,不再和这些元婴老怪虚与委蛇。
“诸位,今日品宝会到此为止,散会吧。”她扫了眼众人,也不管什么礼数,起身直接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修士。
单邪自觉地走至离心身后,朝那新炉鼎一笑,吓得那炉鼎缩了缩。
“安分守己,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耳边忽然清晰地传来秦广王冷冷的声音。
单邪唇角一笑,身子微微顿了顿,随即恭恭谨谨地跟上了城主的步伐。
一日后,单邪只身一人回到秦广王府,前脚刚踏入府中,后脚就有人传他觐见秦广王,他眼中划过一丝冷笑:“终于来了。”
他整整衣衫,不疾不徐地来到大殿。大殿飞檐走木,暗沉中不失恢弘,粗简中不乏精巧,殿前石柱撑起大梁,梁顶浅浅地雕了一条盘龙,若不仔细观察,难以发觉。
大殿的规格堪比城主府,秦广王的心思昭然若揭,狐狸再狡猾,总会露出把柄,单邪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神色。
秦广王魏雄端坐于宝座之上,看着年轻人缓步走进,朝他拜了拜:“奴下单邪参见秦广王。”
“本座听说你拜了仇九峰为师,城主答应了。”魏雄顿了顿,“难道王府里没有教习师父?本座带你不够好吗?”
“回王上,奴下钦慕仇大人已久,成为仇大人的徒弟乃奴下心之所向,奴下斗胆恳请王上恩准。”单邪说道。
魏雄眯了眯眼睛:“话说得好听,你身为斗奴,屡屡以下犯上,叫本座给你收拾烂摊子,本座如何信你?”
单邪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出一片后悔的样子:“奴下知错,求王上给奴下一次机会,奴下愿将功补过。”
“哦?”魏雄眉峰一挑,慢慢地问,“如何将功补过?”
单邪笑了笑:“就凭城主大人对奴下的青睐。”
“呵呵,你该知道自己的斤两,城主男宠无数,你以为仅凭一次角斗,就能长久了?”魏雄冷笑。
“奴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奴下名义上是王上的奴隶,奴下可以假意投诚,助王上一臂之力。”单邪自信满满,“奴下知道王上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决定输赢的棋子,奴下甘做王上的这枚棋子。”
“棋子?哼!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魏雄审视着他,年轻人果然太年轻,口出狂言,想法天真,不过这样的人极好控制,实在无用,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见魏雄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单邪话头一转:“王上,奴下还有另一事禀告,事关重大,请王上屏退左右。”
“什么事?”魏雄瞥了他一眼,“你最好说出什么大事,不然本座绝不饶你。”
单邪知道秦广王在逼他亮出底牌,他倒是不惮亮出来,只看魏雄能不能接稳了。他向前走了几步,眼中暗芒流动,略略压低了声音:“错过这次机会,王上可要后悔终生,到时候别怪奴下没提醒。”
魏雄皱了一下眉,对他的口气有些不满,可隐约猜到他即将要说的事,将这点不快暂时按捺下去,大手一挥,打出一个手印,用灵力造出了一个结界:“好了,你可以说了。”
单邪打量了一下这布满黑气的结界,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悠悠说道:“秦广王还记得黄泉老祖么?这件事就是老祖让我转告你的。”
“你说什么?”魏雄猛然起身,这个名字已有将近两千年不曾被人提及,如今耳闻,仍叫人浑身颤抖,震动不已,他紧紧盯住单邪,“是谁告诉你的?”
“黄泉老祖,秦广王不记得了?”魏雄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单邪好心地提醒他,“就是你师父啊!”
“师父早仙去多时,你简直满口胡言。”
一股可怖的威压朝单邪兜头而去,单邪却纹丝不动,背手摇头叹息:“老祖啊!看这就是你的后人,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小小练气期竟不怕元婴期的威压,寻常元婴大能的一点点威压就能让练气期骨头寸断,窒息而死,意识到不对,魏雄瞳孔一缩,敛了威压,冷冷地盯着单邪:“你说见过本座的师父,可有证据?”
“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单邪放肆一笑,“老祖收了我为弟子,算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师弟。师兄,万万别动怒,万一老祖回来,看到你这幅模样,岂不觉伤心失望?”
“你最好说得都是真的。”见识了单邪的能力,魏雄已信了七八分,可此人邪得很,他不得不保持警惕。
“其实老祖也没说什么,不过让我告诉转告城主和十阎王,他已炼至了化神,若你们谁先达到元婴大圆满,并完成三花聚顶,谁就能打开幽冥地府的大门,继承他的衣钵,跨入化神境。”
黄泉老祖一直是邪修中的神话。自劈天之战后,红尘界灵气渐渐稀薄,能修至元婴大圆满的人屈指可数,更从无有人突破天地的桎梏,飞升化神境。难道,难道师父成了吗?
黄泉老祖本就是万里挑一的修仙天才,他结丹以前,以体术为主,后修习黄泉逆流,将体法同时修到了元婴大圆满。黄泉逆流的法诀之难,几千年下来,除了碧落城城主离珞,后继无人,而离珞除了修炼黄泉逆流,身体弱如凡人,根本无法和叱咤风云黄泉老祖媲美。
师父有惊世之能,化神亦在情理之中。
此时,魏雄几乎相信了单邪的话。不然如何解释,一个默默无闻的练气期功力在短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又如何知道这么多元婴期的事?若说有人暗中教之,邪修中人都极为崇敬黄泉老祖,几近当做神膜拜,那敢拿黄泉老祖的名头说事的人,不怕就此仙道断绝,折损寿元?
优待此人不亏,即使他派不上多大用场,不过多养个闲人,反之,此人说的都是真的,老祖问责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一念至此,魏雄走下宝座,一改先前高高在上的架势,变脸之迅速堪比翻书,他笑呵呵地对这个年轻人道:“你可有把此事散布出去?”
“奴下岂敢?”单邪见好就收,弯腰毕恭毕敬,“奴下不敢忘秦广王培育之恩,特来告知。”
“嗯,做得好,事关重大,你不必再管了,本座会好好思虑,再做定夺。”魏雄掩去眼底的算计,大力拍了拍他肩膀,格外亲切,“你为老祖递信,功劳深重,本座重重有赏。可有什么想要的缺的?一并提上来。”
“奴下不敢。”单邪推辞,谦逊地道,“奴下虽偶得老祖教化,可惜资质驽钝,仍需王上多多指点。”
见他识时务,魏雄心情大好,直接道:“单道友莫要谦虚,你体法双修,又得老祖真传,本座还想聘你做犬子的教习师父呢!”
“王上折煞奴下了。”单邪连连后退。
“有何不敢?本座说行就行。”扶起单邪,魏雄撸了撸胡须,呵呵笑道,“以后犬子魏夏行就拜托给道友了。”
左右推辞不过,单邪只得答应了。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魏雄才放了单邪回去,单邪走出大殿,深深地吐了口气,看着大殿上“仁德殿”慈和的三个大字,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曾经向往之地,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元婴期就怎样?还不是被他玩于鼓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