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承辉抱着头,这件事把他彻底弄懵了,卧室里的女人竟不是静珊,静珊去了哪里?那个女人,她又从哪里来的?难道真的是从自己的梦里出来的?他知道高远声说得不错,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复仇,想到那只紧紧握着梳子的手,指甲鲜红,指节泛白,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静珊是从不来涂指甲油的,她不是静珊!
龙承辉抬起头来,他道:“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平静了,高远声凝目看他,道:“找出这个女人她是谁,她是怎么出现的!”龙承辉道:“怎么找?”高远声道:“这个女人,这只鬼,不会莫明其妙地出现,它的出现总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第一,是因为你们这段时间搬进了新家,它一直在那里,你们住进去,她出现了;第二,是那只凳子,它的出现很古怪,可能是因为凳子的出现,那只鬼也出现了,最好能找到房子原来的主人打听……”龙承辉插口道:“那房子原来的主人已经出国了,没有办法联系他。”高远声道:“那么我们目前的重点就在第三了,也就是那面镜子,我想,那面镜子确实是重点,搬进新居和凳子出现后,并没有发生什么,而镜子的出现,张静珊才发生了变化,据你所说,张静珊现在一直都在照那面镜子,甚至她在半夜也在对镜梳妆。”龙承辉点了点头,高远声沉吟一会,他接着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忽视那个你一直重复做着的梦,这只鬼也很可能就是从你的梦里钻出来的。”龙承辉道:“我……我的那个重复的梦,也是你送来镜子那天开始的,当时我在亭子里睡着了。”高远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他看了看窗外,“天已经亮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去请几天假。”他拍了拍龙承辉的肩头,笑道:“别急,做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的来。”
两个人在路边小店吃着拉面,龙承辉道:“我们第一步是去找谁?”高远声道:“当然是去找那面镜子的主人。”
高远声轻敲了几下门,龙承辉站在他的身后,脸色苍白。门开了,那姓邹的老人站在门口,他看了一眼高远声,又看了一眼龙承辉,他似乎吃了一惊,高远声道:“老人家,我们……”,老人打断他的话,直接道:“请进!”两人互看一眼,进了屋子。
两人坐在靠墙的藤椅上,龙承辉打量着老人的家,确然如高远声所说,这间家几乎可以用空徒四壁来形容,老人给他们泡上茶,他一直盯着龙承辉,这让龙承辉略有一些不自在,高远声道:“邹老,当初您送给我的那面镜子,听您说过,是您祖下留下来的。”老人颔首,“是的,那面镜子是我奶奶的陪嫁。”
“您奶奶……,你听她说过那面镜子的事吗?”龙承辉道。
老人道:“我没见过她,别说我,就连我父亲也没见过她,我父亲还没出世,她就去世了。”
龙承辉和高远声莫明其妙地对看一眼,两人又同时看了老人一眼。
“让你们误会了,”老人笑了,“我说的奶奶,其实是我父亲的大妈,是我爷爷的正房,我父亲是爷爷的次妻生的。”
“哦……”两人恍然,龙承辉在思索着怎么打听那面镜子的来历,隔了好一会,他问道:“那面镜子,是不是一面梳妆镜。”老人有些诧异,他道:“是的,那镜子曾经是一个梳妆台的一部份。”他笑了笑,又道:“还有一只凳子,和梳妆台是一套,很小的时候,我见过那只凳子,它放在大奶曾经住过的地方,梳妆台放在后院库房,我们几个孩子经常背着大人去照那梳妆台上的镜子。”老人沉思,似乎忆起了那些远去的岁月。
龙承辉轻咳了一声,他道:“那张梳妆台,您听说过它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老人再次打量他,龙承辉有些奇怪,他发现老人总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镜子怎么了?”老人突然问,龙承辉看了高远声一眼,他道:“内子照了那面镜子后,她就……就生了病。”“生了病?”老人的目光尖锐,高远声拍了拍龙承辉的肩头,他对着老人道:“确实是生了病,自从照了那面镜子以后,她象是变了一个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人喃喃的说,他看了龙承辉一眼,道:“关于那面镜子,在我家里曾经有个传说。”“传说?”龙承辉道,老人点了点头,“一百年前,据说我奶奶照了那面镜子,结果被鬼附了身。”龙承辉看了高远声一眼,两人的神情紧张,看来高远声的推测不错,问题果然出在那面镜子上!
龙承辉问道:“您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吗?”激动之余,连声音也颤了,老人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奶奶被吊死鬼附了身,经常照镜子的时候把舌头伸得长长的,过了没多久,奶奶就真的上了吊。”“吊死鬼附身?”高远声沉吟道,他看了一眼龙承辉,龙承辉摇了摇头,他知道高远声的意思,在他的印象里,静珊只是对照呆坐或是梳妆打扮,并没有象老人说的那种把舌头伸得长长的现象。老人叹道:“奶奶自缢后,家里人说那面镜子是邪物,梳妆台就被搬进了后院的库房,后来有人说经常听到库房里有女人的哭声,为此祖爷爷还请了道士为那个梳妆台作了法,据说就这样哭声就再也没听到过了,当然,这些都是迷信,我大奶的自缢另有原因。”龙承辉问道:“什么原因?”对于这句冲口而出的问话,他马上就后悔了,一位上辈的自杀,说不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肯定是讳莫如深的,自己怎能随口打听别人家族上代的隐事呢?
果然老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老人叹道:“我爷爷是邹家唯一的香火,当时大奶一直没有生孩子,祖爷爷让爷爷娶一房妾,大奶气不过,就上吊自缢了。”“哦。”龙承辉心想,原来是这样,因为没有孩子,丈夫就要娶妾,这在封建社会很常见,可在清末民初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当时各类新思想兴起,作为妻子,她们也有了一夫一妻的观念,所以往往对于丈夫娶妾据理力争,不过她们是当然的弱者,结局也往往是个悲剧。
龙承辉叹了一口气,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龙承辉,现在连高远声也觉得有些奇怪了起来,老人突然象下了什么决心,他对龙承辉道:“关于那面镜子,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关于你,我觉得非常奇怪……”两个人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慢慢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两位请稍坐。”他走进隔房,过了一会,抱出来一个小小的藤条箱子,放在桌上。
箱子里是几本泛黄的册子,两个小小的卷轴,还有一些杂物,老人看了龙承辉一眼,他从箱子底翻出来一个相框,递给龙承辉,龙承辉接过,高远声探头过去,那是一张老式照片,照片照得很清楚,背景似乎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正堂,两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两个老人,左边的长袍马褂,瓜皮小帽,脸瘦削,山羊须,眯着一双眼,头皮精光,头发和胡子都略呈花白,右边的是个老妇人,她穿着斜襟短袄,袖子很宽大,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一支黑色的发梳别在头上,脑后是一个发髻,一支垂珠的簪子插在发髻中,她起来很慈祥,那山羊胡须的老人则面无表情,正襟危坐,老妇人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容貌很美,但最让高远声和龙承辉吃惊的是站在两个老人后面的一个青年男子,他用手扶着老妇人坐着的椅背,穿着西装,目视前方,高远声不由自主地看了龙承辉一眼,龙承辉则大张着嘴,照片上的那个青年男子,看起来竟是龙承辉!
老人道:“这照片上坐在前面椅子上的老人,男的是我的祖爷爷,也就是我爷爷的父亲,这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照片,也是他一辈子唯一照的照片,因为他觉得照相会把人的魂灵照走,女的是我的祖奶奶,站着一侧的是我的姑奶奶,是我爷爷的姐姐,站的后面的那个青年男子,他是我的爷爷。”“他的爷爷!?”龙承辉想道,他的心里又一阵发紧,他问道:“怎么没见到您的大奶?”老人又从箱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龙承辉,这张照片没有相框,照片的边角已经泛黄,模糊不清,照片中间有两个女子,却是非常清楚,一个女子坐在一个亭子里,她微微俯身,正用一把小刷在手指甲上涂抹着什么,另一个女子站在她的侧面,手里举着一个小瓶,龙承辉倒吸了一口气,那个坐着的女子虽然服饰不同,但她的脸,明明确确就是张静珊,但是更令他吃惊的是这张照片里旁边的一棵树上赫然刻着三个字,“张静珊”,字迹很模糊,但是依稀能看出这就是刻在他家树上的这三个字。看着这两张照片,龙承辉的手微微发抖,老人道:“坐着的这个女子是我的大奶,那面镜子就是她的陪嫁。”高远声从龙承辉的手里接过照片,照片中的男子和女子确实长得和龙承辉和张静珊一模一样,他看得很仔细,甚至最后还用手轻轻搓了搓照片的表面,他叹了一口气,把照片递还给老人,他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会用那种奇异的眼光打量龙承辉了。
隔了一会,高远声道:“这两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老人道:“大概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吧,那时候还是清代。”他翻了翻箱子,拿出一本册子,戴上眼镜,高远声和龙承辉看到册子扉页上用毛笔工楷写着《邹氏家谱》四个字,老人把家谱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们看。
家谱上写着,“邹建晨,字仕衡,生于光绪十年丑月,妻,娘家顾氏,名淑惠,生于光绪十二年子月,享强寿,亡于宣统二年寅月,无出。妾,娘家陈氏,名珠香,生于光绪十六年子月,亡于民国七年卯月,生一子。”
老人取下眼镜,道:“邹建晨就是我爷爷,他在我大奶去世后娶了我奶奶,在我爹还没有出生就离家出走了,后来一直没有消息。”老人说。“我听我奶奶说过,大奶是个性格很偏激的女人,因为生不出孩子,而我爷爷是邹家唯一的男丁了,家里就让他讨一房妾,生个儿子延续香火,大奶气不过,就上吊自尽了。”老人指着家谱上那一段文字说,“过去说享强寿就是非正常死亡的意思。”高远声沉思了一会,他道:“请恕去冒昧,我想知道,当年您爷爷和您大奶是怎么认识的?您大奶最后又是怎么去世的?”
老人又从箱子中拿起另一本册子,“除了那张照片,这是我爷爷唯一留下的东西,他当年在省城念了几年书,接触了一些进步思想,也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