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皮多汁的小笼包腾着热气,黄绿相间的沙汤混合骨汤、香菜及鸡蛋的淡腥味,这些最朴素平常的香味,不断地挑逗饥肠辘辘的五脏庙,然而丁健却是捉着筷子迟迟未动。
香醋,辣椒油,还有精心挑选的筷子,这些平时本不会在意的东西,今天一个都不少地摆在一起。
狂风暴雨,山崩地裂,这是丁健此时的心理写照。
警察、自首、坐牢……可怕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对于一个中学没毕业,还当了三十一年良民的丁健,他应付不了这些。
最终他选择动筷,相比之下吃饭就简单多了,一个小笼包下肚,烫得全身火热,这更加使他坚定先吃再说,不仅吃,还要蘸着香醋和辣椒油,好好地吃个饱。
“捡了一回那刺激浪漫当下的欲望,过了一程那冲动盲目之下的疯狂,品那些遐想,尝那些火花……”手机又响了。
“喂,马老板。”丁健眉头微皱地接通电话。
“健子,你别嫌烦啊,刚才项目部老总又打电话给我了。”马老板急切的声音传出来。“只要把四号楼先搞出来,我让你休息一个星期都成!”
“马老板,我早上就和你说过,办完事我就回去,你催我也没用啊。”丁健回道。
“兄弟,我不是没法子了,看着工期,愁啊。”
丁健不满道:“急,你也别死给我一个人打电话啊,你找找老刘、老杨他们。”
“唉,都问过了,都有事走不开哦。”马老板无奈道。
“马老板,我健子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办完手头上的事,我第一时间回去干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快点啊,健子。”
“嗯,挂了。”让马老板这么一打岔,感觉包子都没刚才的好吃,丁健草草吃完剩下的小笼包,一溜烟折回出租屋。
从床垫下翻出一个黑色皮封记事本,这是丁健平时用来记工日的本子,今年才开年不久,前面只有寥寥数行。他直接翻到最后几页,顿时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细看之下,这些文字赫然是记录苏芊芊最近的起居状况,从她什么时候起床,见了谁,干什么,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全无遗漏。
看见这些记录,一种成就感充盈丁健全身,他能神不知鬼不觉迷晕苏芊芊,并运到明珠湖那个废弃房屋,都是依靠这些记录,让他事先规划出最佳的行动方案。最后只能怪自己太善良,又一次听信那婊-子的鬼话,放她逃出来。婊-子就是婊-子,狗改不了吃-屎,丁健忍不住骂道。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丁健翻到一个空白页,抓笔迅速写下:面包车、废弃房屋和不在场证明这三个单词,然后他陷入沉思,但手上却没闲着,不时的在三个单词下面添些小字。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天空大白。
丁健满意地吐出一口大气,关于苏芊芊坠湖事件他有了脱身办法。
首先是明珠湖那个废弃房屋,那里面所有东西都要清理出来,全部烧掉!
再次是运输苏芊芊的面包车,这是他向朋友借来的,这个面包车一定要彻底仔细检查,任何关于苏芊芊的东西都不能留下,面包车要尽快还给朋友。
最后关于自己这些天的不在场证明,他也想好了,就说因为最近干活累了,想歇几天。这些天自己都窝在出租房里刷贴吧,看电影。关于这个说辞,他还有个强力证据,那就是在跟踪苏芊芊的几天里,他真的是在百度合肥市吧里更新了一个帖子,一个叫《我的骗子女友二三事》的小说帖,有着网友上千条的回复。
制定好方案,丁健看看窗外,天悬耀日。关于废弃房屋里东西的转移烧毁,现在肯定是不能进行,这个要等到夜深人静之后,那么还要准备些夜间使用的工具,他在本子又记下这条。
倒是面包车现在就能检查清理,事关性命,他不敢耽误,小心藏好记事本,拿着车钥匙,便向楼下的新长安之星走去,下楼时还顺便带一个不穿的T恤当抹布用。
这面包车是丁健的哥们吴川江今年新买的,虽然只是个面包车,但也宝贝着紧呢。就拿这次借车来说,丁健是磨破嘴皮加一顿烧烤,还有一通保证才行的。
通体银白的新长安之星停在路边,在旁边一个老旧电瓶车的衬托下,像一个骄傲的小王子。今年见吴川江买车,说实话丁健心里是羡慕得要死,虽然车不贵,可他就是买不起。
虽说丁健初二就辍学进入社会,但头三年根本就打不了工,年龄太小没人敢用。之后虽然能勉强打工,然童心未泯,玩心太重,赚的还不够花的。
混到二十岁时,丁健父亲请一个木匠师傅搓一顿,之后他成了一个木匠小学徒。年轻气盛的他自然受不了老一辈匠人的火爆脾气,几番胡来后,木匠师傅是彻底不管了,而他也乐得如此,想要独自出去闯荡一番。
北京市,上海市,深圳市……这些大城市丁健都去闯过。
发传单,服务员,操作工……这些工作丁健都有做过。
到头来十年打工梦一场。
回想过去,丁健心里一阵难受。恨啊,这个社会太不公平!
“健子,干什么呢。”一身灰衣灰裤老年装的房东大爷招呼道,手上提着一个装满蔬菜的塑料袋,脚边一个神气活现的小黑狗围着打转。
“秦大爷,你买菜呢,我打扫打扫车子,准备还人呢。”丁健扬扬手上的旧T恤道。
“你这孩子就是勤快。”
“哪有哦。”
“那你忙,我上楼。”
丁健钻进车里,吓得一身冷汗,虽说房东大爷不可能知道自己干的事情,但和熟人一搭话,总觉得心里总是慌慌的,空空的直害怕,像有个东西闷在心坎上作祟,让他心悸得厉害。
与此同时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天空湛蓝,暖风和煦,空气中有蜜桃和饴糖的芳香,苏芊芊像个婴儿呈大字型趴在草地上闷头大睡,一直以来她第一次感觉睡得这么踏实,这么满足,好想这么一直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