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依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么不知道尊重人,我凭什么尊重你啊?还教授呢,会叫的禽兽吧你?
之后的课,莫依依什么也没听进去,满是遭人暗算的愤怒。旁边那位女同学递过来一张纸条儿,莫依依一看,上面写着:你怎么老是引起教授的注意啊?喜欢上他了吧?
这纸条好比火上浇油,恨不得指着那女同学破口大骂,她把纸条捏在手里,想想觉得不妥,拆开回复到:以暗恋为动机的吃醋都是耍流氓。
那女孩儿看着看着,脸便成绿的了。
下课后,莫依依来不及等左羽,追上凡教授出去了。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向他解释,给他讲清楚自己迟到的原因,——自己并不是散漫无礼的坏学生,相反,自己很守时,很尊重老师;而是他,武断无情,不给人任何情面。她要让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无礼自责,赢回自己的尊严。
“凡教授,我想跟您谈一下。”莫依依追上去,冲着那团粉色说。、
如她所料,他没理会自己。莫依依早有领教,也不再作指望,权当他是个哑巴,跟在她身后。
终于,凡教授忍不住了,头也不回地说,“跟着我干嘛?”
“您不是去办公室吗?正好,我也去那里。”
凡瑞涛听罢,加快了步伐,步子里满是对身后这个跟屁虫的厌恶。
凡教授的办公室在八楼。这一层楼是去年改建的一个大会议室,没有考虑办公区,平时只要不开会,是没有人到这层楼的。他喜欢这份不被人安静,便将靠尽头的那间值班室要了过来,做自己的办公室用。
莫依依跟上了八楼之后,心里憋着的一团火也慢慢消散地差不多了,站在寂静空荡的楼道,她突然开始犹豫,——自己这一路跟过来,算不算无理取闹呢?但此时若临阵抽身,就更有些神经质了。莫依依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必须要面谈,绝对不是发神经,从容,一定要从容。
“凡教授,我可以进来吗?”莫依依站在门口,有点胆怯,却是理直气壮。
“进来吧。”凡瑞涛冲了一杯咖啡,满屋子弥漫出浓郁的奶香味道。
莫依依探身进来,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一角。凡教授的办公室太大了,莫依依站在那里,居然想到了牛郎和织女。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让自己别天马行空。
“我来,……是想向您解释一下,我今天不是有意要迟到了,是因为……出了一点小状况,所以……”莫依依不愿低头,那样的话显得太卑微了,但又不想看凡教授那张零下一百度的脸,于是盯着他办公桌旁边的一盆滴水观音。
“知道了。”凡瑞涛地拾起一张报纸,一脸的漫不经心,并没有觉得自己先前的言行实属误解。
“所以,我不是不尊重您,我平时……,都是很守时的。”
“哦。”凡瑞涛喝了一口咖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那意思是在说,我不稀罕你的解释,好了,你可以走了,别浪费我时间。
他这样子激怒了莫依依,她别过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直直地看着凡教授说,“所以,我觉得您应该向我道歉。至少,您应该问我迟到的原因,然后再考虑是不是让我出去,假如我的理由正当,您完全应该让我听课,不能仅仅因为迟到了两分钟就将我拒之门外还在课堂中途故意嘲讽我。迟到一分钟是我做学生的无礼,但对于您,一个受人尊重的教授,不能没有一点气量,况且,这里是学校,不是外资公司,作为老师,重在引导而不是惩罚。”莫依依越说思路便越清晰,“当然,我不是在跟您兴师问罪,只是真诚地跟你沟通一下,建立信任,相互改进。您今天是对我,以后还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其他同学,时间一长,大家会对您敬而远之,望而生畏,这对于您是一种变相的孤立,是很可怕的”
“所以说,你是为更多不守时的同学鸣冤来了。”凡瑞涛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有点鄙夷,“说再说也没有,除非你没迟到。还有,莫依依同学,我怎么教书育人那是我的事,轮不上你来和我沟通。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关于教授是否会被孤立问题,这不是你考虑的范畴。”
他这一番话,让莫依依努力积蓄的真诚变得很是廉价,莫依依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话不仅没有分量,还特别多余,——你凭什么跟人沟通啊?不需要!她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满脸是灰,又像是对面飞来数万支利剑,自己却无力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箭穿心。
“你可以走了,我很忙。”凡瑞涛眉头轻皱,这是他心生厌恶的标志。
莫依依咬咬牙,掉头就走。
“等等。”凡瑞涛叫住他,“你口才不错,有没有兴趣参加下个月K大与S大的辩论赛?”
“没兴趣。”莫依依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快意地想,哇塞,欧叶,他脸此时一定很难看。
莫依依回到宿舍后,见左羽正坐在写字台前发痴。夏末的太阳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她脸上,活脱脱一幅仕女出水图。
“我发现你发呆比发疯好看。”莫依依挨着她坐下,靠在她肩膀上轻叹一口气,“唉,我此时可是满身创伤。”
“莫依依,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左羽面无表情,喃喃地说。
“怎么啦?”
“我今天撞见鬼了,大白天。”
“什么意思?”莫依依觉得身后凉飕飕地,抬头看着左羽。
“这鬼……,就在……我旁边……”左羽缓缓转过头,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看着莫依依,然后直挺挺地倒到床上。
莫依依愣了一秒,跟着倒下去挠她的腋窝,“你吓死我了你!”
宿舍上空响起一阵阵惨叫声和求饶声。
两人打闹了一阵,左羽喘着气说,“停……,有正事商议……”
莫依依清理着散乱的头发,“请讲。”
“我今天的确是撞见鬼了。你猜那天送我们回来的人是谁?”
“谁?”
“凡瑞涛。”
“……谁?”
“凡瑞涛。”
“……”
莫依依一头栽到床上,“我说我就迟到一分钟他怎么就要撵我出去呢,原来是早对我有成见了,你怎么不早说啊,刚刚我还厚着脸皮去他办公室理论呢。”莫依依说完,对着天花板发出三声绝命哀嚎。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左羽把莫依依拉起来,喜形于色,“不过,我还有一件高兴事儿告诉你。”
“嗯。”
“王少琨不跟我分手了。他说他想明白了,我们之间只要感情好,没什么差距不差距的,那文盲还嫁研究生呢,不也照样幸福吗?他说,只要我不嫌弃他,他就等我大学毕业,然后娶我。我们毕业以后呢,我****的事业,他做点生意什么的,到时候在涪都定居!”左羽仰着头,两腿在空中兴奋地晃荡,“我就说吧,他死闹着要跟我分手,一定是觉得拖了我后腿,哼,现在自己又憋不住了吧?”
“你还真准备一毕业就跟他结婚啊?大学四年的绚烂生活才刚刚开始呢,你就能保证未来三年内,你不会遇见一个比王少琨更好的?就凭你对凡瑞涛那激动劲儿,我看你也是贞洁难保。”
“什么贞洁难保啊?”左羽一把拧起莫依依,正要开打,突然停下来,怅然地看着她说,“实不相瞒,我已经没有贞洁了。”
“啊?”
“啊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真是。”左羽伸出手合上莫依依瞪着的眼睛,“行了行了,别瞪了。”
“那,万一你遇上更好的人了呢?”
“不可能。”左羽说得斩钉截铁。
两人正说着,李默神神秘秘地从外面闪进来,转着眼珠子说,“重大新闻,有关凡教授的。”
吴夏来凡瑞涛办公室发飙不是第一次。K大的老师早已由一年前的惊讶变为现在的习以为常。她火冒三丈地出现在办公楼时,大家会客套地打声招呼:来了?她哭的稀里哗啦地从凡瑞涛的办公室冲出来,扬言要死给他看时,老师们依旧是客客气气地冲她打招呼:走了?
没人担心吴夏会去死,跳楼割腕从吴夏嘴里说出来,就像街头卖假老鼠药的吆喝,一点分量都没有,凡瑞涛更不会吃她这一套。
清醒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在越错越远,——凡瑞涛最讨厌撒泼的女人,自己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搞法,只会让他更排斥自己。她也早已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现在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和无端的猜测,她时常会想象他和林娜娜在一起时的场景,只需要稍作想象,整个人就如同魔鬼附身,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凡瑞涛,在他面前近乎抓狂地哭打或辱骂,看着他被自己气的浑身颤抖时,她觉得是一种踏实,——毕竟这一刻,他是撇下林娜娜跟自己在一起的,她尚且是驾驭着他的。
面对自己不想舍弃的人,女人们在无能为力、无计可施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纠缠,折磨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