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儿小道消息就把你吓退了?我李烨还真看错你了。”李烨定定地看着她,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说,“你过来。”
从李烨十二层的办公室往下看,街上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莫依依暗想,站在高处看风景的感觉特好,尤其是此时,窗外冷风清冽,屋内却温暖如春。
“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就不同,境界自然就更不一样。依依,正因为你没有背景,你才需要从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别人可以放弃但你不行,你没有资格。”
莫依依低垂着头,心想,徒有信心哪儿行啊?在强大的关系网面前,我的信心就是一片落叶。
“别想这么多了,事已至此,放弃是最大的失败者。好好准备比赛吧,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时尚前沿》播出快一年了,收视率时高时低,不太稳定,莫依依担任主播之后虽有所改观,但离预期目标还是有差距。李烨觉得,这栏目之所以热不起来,是因为播放的内容全转自视频资料,都不太贴近百姓生活,比如大S推荐的美白秘诀,赵雅芝推荐的养颜靓汤,或者是年度服装发布会什么的,即使有一定的信息价值,但毕竟都是炒现饭,没有一点特色和创新,观众自然也就冷淡了。下班后,她召集部门人员开会,想就此事一起聊聊。
“我们办这个栏目的定位是不是该改变一下,之前,总是把重点放在时尚本身,给观众传达的,只是一些单一的信息,充其量就是一档娱乐节目,观众无非是看了一些美女帅哥,混混时间而已,是模仿与从众,所以才显得肤浅又没有灵魂。这归根到底,是我们对‘时尚’二字的理解太过局限。大家怎么想?”李烨说完,扫了大家一圈。
“主任的意思是,我们定位不准。我们只在向观众介绍LouisVuitton、Burberry、Chanel这些品牌,介绍吴泓,吕燕,罗泽易,吉米这些与时尚有关的人物。概括地说,是时尚产业和时尚经济,甚至是时尚消费市场。”师兄说。
“嗯,总结得不错,我们的方向的确出了问题,所以说,抉择终于努力啊。”李烨说完看着莫依依,“依依你说说。”
“我个人觉得,我们目前之所以定位不准,是因为我们把‘时尚’理解为‘流行’,其实,从概念上理解,所谓fashion,是在特定时段内率先由少数人尝试、预认为后来将为社会大众所崇尚和仿效的生活样式。简单地说……,时尚就是“时间”与“崇尚”的相加。在这个极简化的意义上,时尚就是短时间里一些人所崇尚的生活。这种时尚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如衣着打扮、饮食、行为、居住、消费、甚至情感表达与思考方式等……,而它的至臻境界应该是……,从一拨一拨的时尚潮流中抽丝剥茧,萃取出它的本质和真义,来丰富自己的审美与品味,来打造专属自己的美丽‘模板’。所以我觉得,追求时尚不在于被动的追随,而是在于理智而熟练的驾驭时尚。每个人心中,有自己的时尚。比如,战争年代的时尚是军人与武器,和平年代的时尚是体育与女性等等。”
莫依依的话让大家豁然开朗,重新理解‘时尚’的思路一下子被打开,有人提出针对“如何做新时期女性”为定位,有人觉得报道老年人的业余生活比较有新意,还有人认为,“驴友团队”也是个新话题,还有人觉得,“80后”的婚姻观也可以做做文章。
散会后,李烨把莫依依叫到办公室,说,“依依,我想由你来起草这次节目改版的方案。”
“我?”莫依依惊讶地看着李烨,觉得她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对。你不是说这次比赛你没信心吗?那行,好好把这个方案做了,将功赎罪。”李烨说完,又笑了,她拍拍莫依依的肩膀,“你绝对没问题。”
莫依依愣在那里,一脸茫然。
离决赛还有三天,莫依依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只希望早点结束,好了却一桩心病。
快中午的时候,任盈打来电话,约她中午一起吃饭,莫依依有点犹豫,她还是不想见到凡瑞涛。任盈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说,“你不想见的那个人不来,就我俩,还有李博。”
下班后,李博给莫依依打来电话让她下楼,莫依依低声说,“远点儿停,主任见了又得骂我了。”
李博乖乖地把车听到对面的马路旁,也真是奇怪,他什么时候迁就过女人啊?但在莫依依面前,他偏偏就不由自主地顺从,李博停好车,笑着拍了一下方向盘,“信了你的邪!”
莫依依上了车,鬼鬼祟祟的样子,李博白了她一眼,“别一副偷人的样子好不好?我好歹也是一单身,你怕什么啊?”
“什么偷人啊,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莫依依涨红了脸。
李博不敢再往下说,怕莫依依生气,于是问,“比赛准备地怎么样了?”
莫依依灰头土脸地摇摇头,说,“要不,你再带我去蹦一次。”
“现在蹦不管用了。”
“为什么?”
“你现在只需要顺其自然,沉着应战就行。任何一场比赛,往往到了决赛,只比一个心理素质了。”
“那我该怎么办?”
“不想名次,不顺意潮流,思路清晰,心态平和。”李博说完,莫依依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严肃起来,挺有男人味的。
任盈脸色不太好,见莫依依他们过来了,没精打采地挥挥手。
这是任盈结婚后,莫依依第一次见她。
“任盈,前几天收拾屋子,你还有一双鞋没拿走,好像还是新的。”莫依依没话找话。
“哦,不要了,你拿出来试试,要能穿,你拿去穿吧。”任盈说完,李博急了,“嘿嘿嘿,我们依依怎么能穿你不要的鞋子?依依,吃完饭我给你买去。”
“得瑟!”任盈白了她一眼,“你买的依依还未必穿呢。”
“怎么不穿?”李博凑到莫依依旁边,盯着她看,“咱不理她。”
“干嘛啊?”莫依依被他盯得难受,挤了个眼色,意思是别太过分了。李博见状,不再发神经,端直了身子坐好。
任盈把菜单子递给李博,“点菜吧。”正说完,电话响了,任盈浅浅笑了一下,接电话。
“准备吃呢……跟依依他们两口子……他俩?发展很顺利啊……相互喜欢……好点了,烧已经退了……嗯……好,我会记得锁门,放心吧……拜拜。”
莫依依知道任盈想表达什么,无非是暗示凡瑞涛,她有男朋友了。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不是为自己,是为任盈,任何时候,她都把自己当成她的潜在危机,表面上冰释前嫌,但暗地里,她俩永远隔着一扇厚墙。
“想吃什么?”李博翻着菜单问莫依依。
“随便吧。”
“酸辣牛肉丝?你们武汉人的最爱啊。”
“还有任盈啊。”莫依依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李博。
“那我也得先顾你啊。”李博紧盯着菜单,“你最爱的红烧冬瓜,来一个?”
“任盈你吃什么?”莫依依厌烦地推开凑上来的李博,问道。
“算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任盈说走就走,拎着包,待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离开座位了。
“任盈。”莫依依起身要追,被李博拉住了,“她一向这样,最近估计心情也不好,由她去。”
“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莫依依甩开李博,朝门外走去。
“我怎么自私了?”李博追来上。
“你还不自私?眼见任盈心情不好还跟我在这儿作秀,假不假啊你?如果你的开心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不是自私是什么?”莫依依几次被李博堵住,几次掉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再换一个方向,再被他堵住。
“她心情是不好,可她是她,我们是我们,难道我们就一定要跟她一样长吁短叹,才算不自私?”李博第M次堵住莫依依。
“既然你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争了,我只能说,咱俩价值观不一样,请你让开。”莫依依抬起下巴等着李博,杏目圆瞪。
“价值观再不同,饭总要吃吧?你不要告诉我,你这种价值观的,平时不用吃饭。”李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纵是发再大的脾气,他看着却永远都是赏心悦目。
“不用!”莫依依转身。
“别闹了,进去吧,吃饱了再跟我闹,啊。”李博从后面拉住莫依依,稍一用力,莫依依没留神,一头扎进他怀里。
李博微微低头,怀里是一张早已微微红了脸,她干净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层密密的细细的茸毛,清澈的眼睛,黑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每一个细节都这么完美,李博瞬间有些出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突然才发现,岂止是五官端正,那明明就是一张干干净净,清澈见底世界。
莫依依一阵窒息。她猛地推开李博,推开他跑了。
一口气跑到路边,莫依依才发现自己的心口仍在跳动。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那是一种让她既陌生又熟悉、既害怕又迷恋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凡瑞涛那双眼睛,突然心生落寞,原来自己那一刻,真的是恍惚看见了他。
缓和了一阵,她才发现自己的包忘拿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包里有刚刚发的两千元奖金,还有手机……,这个该死的李博,她正恼怒地转身,见对面有辆车朝自己开过来,一路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