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问题问的很超前,很能触及灵魂,所以让很少深入思考问题的她傻在那里。说实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妈妈如何击败路丽的问题,至于大学四年规划这事儿上,还真没认真想过,此时在这么勤奋好学的杜红艳面前,就更不好意思把“吃遍涪都美食,玩遍涪都美景,看遍K大美男”的目标说出来了,她挠挠头,傻笑了几声说,“这个……,暂时还没想好。”
“我是一定要考研的。”她说完,斩钉截铁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继而又说,“一定要考上。”
“很好啊,你很有目标,一定会考上的。”莫依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瞧瞧人家,来学校的第一天就有中长远规划。
“我的情况很特殊,我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读书都是政府资助的,所以呢,我有太多的人要感谢。”她仰头看着高高的图书馆,“以后我的美好青春都将耗在这里。”
“怎么能是耗呢?看起来是枯燥了点儿,但你博览群书之后就是满腹经纶,学识渊博了,多好啊。”莫依依觉得自己安慰她的话有点口是心非。她想,这个杜红艳,还真是位革命烈女啊。
杜红艳说完,勾住她的肩膀,
电话刚一接通,妈妈的滔滔不绝就开始了,“你怎么回事,现在才打电话?你急了我了你,你听我说,你把宿舍电话给我。还有啊,你睡上铺还是下铺,要是睡上铺,下床时一定要小心,动作要慢,脚一定要踩稳当了才能松手,记住,一定要先踩稳再松手,你不要记反了……”
妈妈讲话时是不能插话进来的,除非她中途提问,不然她会说你没礼貌并就此问题另辟一个话题,会浪费更多时间,莫依依了解妈妈的习惯,一直等她把所有该交代该强调的都讲完了,才压低了声音说,“妈,那姓路的太损了。给我买一破箱子,没到火车站就废了,害得我一直拎过来的。”
妈妈一听气急败坏,“她怎么能这样啊?我说不要你爸还说我不友好,我就知道这女人心肠坏得很,不行,我得告诉你爸。”
有了妈妈最后一句话,莫依依就放心了,她就是想让爸爸知道他身边潜伏着一个多么毒辣的小妖精。爸爸早一天识破,妈妈就能早一天胜利。
妈妈的“婚姻保卫战”是两年前打响的。自从路丽出现后,她把教学上的热情和精力分出了一大半,用来跟路丽明杀暗斗。两年多来,妈妈一方面一改十几年来对爸爸的指手画脚外加严加看管的“母老虎”作风,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放任自由,尊重理解;另一方面,用她多年从事教育工作所积累下来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诲人功底,对路丽进行多元化的政治思想教育,从“女人的价值观”谈到“做小三的十条危害”;从“男人都是自私的”谈到“当后妈的二十条不容易”。据说有一阵子,路丽上班时都不敢经过学校,唯恐被妈妈揪住喊喝茶。
妈妈骁勇善战的信心,起初源自于女儿对她强大的鼓励和以死相逼的要挟,不过,当她隐隐感觉这“两手抓”的工作启动后出现了明显效果后,便更加积极主动了,尤其是今年暑假,爸爸几乎没跟路丽怎么来往,通常只要没接案子,都是待在家里,有时候兴致好了,还下厨做几个菜等自己下班回家,这让辛琼伟暗暗窃喜。
莫依依随后把今天入学的情况给妈妈做了个汇报,当然,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她省去了“搭错车”的那一段,重点只说了帮自己拖行李的学哥们。妈妈听了很高兴,有点自鸣得意地说,“我们依依就是讨人喜欢,我要来了,你还没这份艳遇呢。”
“什么艳遇啊,妈,你现在一口的潮流词儿。”
“依依,你妈我现在有了第三步计划了。”妈妈话锋一转。莫依依知道她说的是跟路丽打仗这事儿,也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今天上午你走之后,你爸主动说这个周末带我出去转转。我琢磨着,一定是你爸彻底想明白了,想找个轻松一点的方式跟我道歉呢。所以,我下一步要把对路丽的思想政治动作转移到个人形象改造的问题上,要让你爸认为,放弃路丽是再明智不过的抉择,她有的那份儿韵味,你妈我也有。”
其实暑假这段时间莫依依也看出爸爸有悔改之意,她感觉妈妈正在一步步走向胜利,是时候考虑打完胜仗之后的巩固问题了。
莫依依很高兴,激动地说,“妈,你简直太伟大了,很有前瞻性!嗯,关于这个形象改造的问题,我双手赞成,我提议,你得马上实施,不要太省钱,从我生活费里扣一点都可以,但一定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不要盲目跟潮流。”
“知道知道,我的乖女儿,放心吧,妈办公室刚分来一个美院毕业的大学生,学过色彩搭配,我已经拜她为师了。”
“有一套啊你。”莫依依乐坏了,又赶紧叮嘱她说,“不要光顾着改造自己,那边的动静也要随时关注,一旦发现路丽有什么不好的苗头,要马上出面制止,这个政治工作,还是不能放松。”
妈妈哈哈大笑几声,“依依,十一回来,咱俩海吃一顿,热烈祝你妈成功击败情敌。”
“革命尚未成功,妈,最后关头,不要麻痹大意,加油。”
跟妈妈絮叨了四十多分钟,若不是依依嚷着话筒发烫,两腿发酸,这谈话还结束不了。回去的路上莫依依想,若是他真的回心转意了,十一回家我就给他买双鞋什么的,好好陪他几天。莫依依已经一年多没叫过他一声爸爸了,这次上学他提出要送她,也被她冷言拒绝。
在爸爸出轨这件事上,莫依依内心十分矛盾。每次面对他时,她总掩饰不了自己对他的恨意,但看到他因此而无比痛苦的样子时,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刺痛。在莫依依的记忆里,爸爸对自己从来没有妈妈那么暴躁,很多次,妈妈拿着鸡毛掸子对自己大开打戒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从枪弹雨林中解救出来,心疼地搂在怀里。小时后,院子里的阿姨们常常问她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啊?她会扬起无邪的小脸认真地说,“喜欢爸爸。”莫依依知道,这种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一次次的袒护和每次出差回来买给自己的新裙子和“大白兔奶糖”,不仅仅是因为一次次对自己的包容甚至是溺爱。这种喜欢,是女儿与父亲之间特殊的情愫,就好比有人说的,是贴心的小棉袄,是上辈子错过的情人。
可如今,爸爸把对自己的爱倾斜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莫依依突然觉得被掏空了,有时候看妈妈哭得伤心,她觉得自己其实更痛苦,连自己心里最亲近的人,居然也会在某一天离开,朝另一个陌生女人微笑,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情感是值得信赖的呢?
莫依依回到宿舍,见室友们各自放下蚊帐,把自己隔离在不想受外界干扰的空间里。刚刚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大家除了必要的寒暄,真的就没其他的话题可以聊了,加上一言不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贞子”,寝室里的气氛就更难活跃了。
莫依依看了看左羽,此时她正平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头顶,两眼呆滞。
第二天上午是新生见面会,所有的应届新生在学校的大礼堂集合。
在莫依依的印象里,从小学到高中,每年的开学典礼上,校长都会以“金秋送爽,丹桂飘香”作为讲话的开头,似乎读的是同一个校长培训班。K大的校长显然就牛多了,别说没提“金秋丹桂”,就连“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这样的客套话都没讲,上来就是书法表演,挥毫写了“抉择,改变”四个大字让俩穿旗袍的学姐拉着。
“迈进了K大,并不代表你高中三年的寒窗苦读已经换来了收获,如果你这么认为,那我会觉得很悲哀,因为这代表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付诸东流。我希望在坐的每位同学,能够在K大这四年里,慎重选择,努力改变,事洞明,爱打拼,经修身,学做人……”
校长和蔼慈祥地看着大家,字字语重心长,整个礼堂突然变得肃静而庄重。与其说是新生见面会,不说是一堂励志讲座,校长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讲话,幽默风趣又意味深长,大家也听的津津有味,以至于演讲结束时,有人居然在台下举起拳头喊,“为实现理想而奋斗!”这一声没有得到众多同学的回应,大家惊愕几秒后善意地哄笑一阵,又渐渐安静。
校长的演讲结束后又上来一位领导,他一脸严肃地说,“即将要开始一个月的军训,请大家提前要有思想准备,K大的军训绝对是纪律严格的。”本来还是挺严肃的,但领导最后一句“下面有请各位教官”说出后,全场突然响起一阵轰鸣掌声,若是仔细听,还可听见其中掺杂着的众女生压抑的尖叫。
莫依依一向对军训有着浓郁的兴趣,不是为了体验军旅生活,主要是因为犯花痴,——一想到那些英俊威武的兵哥哥们,她整个人就兴奋。不过,今日一见全场女生的反应,她就更加心安理得了,原来,美女爱帅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有的教官往台前一站,还没来得及行军礼,台下就已经全疯了。莫依依根据身高和长相,暗自把台上的十八个人分为“上等帅”、“中等帅”和“勉强帅”三类。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跟其他女生的审美完全统一。分到“上等帅”的女生,一定“嗷嗷嗷”呈八度上涨的叫声,而分到“勉强帅”的,则是一阵阴暗沮丧的“唉”。
让莫依依沮丧的是,最帅的那个分到杜红艳她们中文系去了。这也就算了,为什么那个长着国字脸,嘴巴还特大的就偏偏分在她们新闻系呢?莫依依想,搞什么名堂嘛,这么欺负人。突然听见一旁的左羽也暗暗哀嚎着叹了口气,莫依依一听就乐了,哈哈,这厮原来也是花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