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依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李烨风风火火地拉着莫依依进了商场,边走边说,“前几天让我一个侄女给我买一瓶精油,猪脑子似地,你进去帮我选选。”
莫依依忍住笑,她说的这个猪脑子,一定就是左羽了。
“精油我不会选啊,没用过。”莫依依盯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一脸愕然。
“哦,还以为你常用呢。”李烨失望地说道,然后草率地指着一瓶玫瑰精油说,“就这种吧,多少钱?”
“打完折后是2300。”
莫依依咂舌,“这么贵我当然不会用啦。”
“你要树立一种观点,这世上,男人挣钱是为了给女人花,女人挣钱是为了给自己花。”
晚餐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师兄他们几个人在门口等着,见到李烨后问,“主任,谁请咱们吃饭哪?选这么好的地儿!”
“康乐传媒的凡总。”
莫依依心里咯噔一下。
凡瑞涛带着几位下属早已在那里恭候,李烨进门就笑到,“凡总,何必来这么高档的场所,我的这些娃娃们都吓着了。”
凡瑞涛哈哈一笑,“您肯赏光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之后搓搓手,边招呼大家坐下边低声问旁边的副总,“菜都上齐了没有?”
副总毕恭毕敬地回答到,“上齐了。”
巧的很,桌上共坐了12位,两边各6位,那位副总笑着说,“正好一对一嘛。”
李烨拿过面前的酒杯,说,“凡总,我要先声明啦,带着车呢,待会儿还得把这帮娃娃们送回去。”
副总笑,“这里的驻店经理是我同学,车您就放心,由他给我们送回去。”
“对,李主任,既然来了,恭敬不如从命,再说,您封了酒杯,这饭哪儿吃得下去啊?”
李烨是个性情中人,经不起大家一番轮劝,于是,每个人的酒杯里,都满上了红酒。
师兄们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跟凡瑞涛带的几个下属年纪相当,几个人中,竟然还有校友,于是酒桌上热烈逐增,热烈无比。
李烨喝的有点高了,她端着酒杯抬高音量(屋子里已经闹哄哄的了)对凡瑞涛说,“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看我这帮人,平时压抑久了,今天都跟疯子似地。”
“当疯子好啊,无忧无虑地,哪像我们活得这么辛苦。”凡瑞涛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莫依依,场上你一杯我一杯地敬酒,这丫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有一阵她屁股就没落着凳子,频频起身在跟人碰杯。
这时,师兄们几个过来,要集体敬李烨一杯酒,凡瑞涛乘着局面混乱,走到莫依依旁边,把她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半在自己杯子里,低低地说,“少喝点。”
不说还好,这一说,莫依依索性放肆起来,冲他一笑,说,“凡总,来,我敬你。”凡瑞涛紧皱眉头,恨不得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他很快又笑起来,拿过一张纸巾递给她,“小莫真是好酒量。”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一刻,被李烨无意撞上。
晚饭吃了很久,离开时,大家都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师兄们跟康乐公司的兄弟勾肩搭背,兄弟长兄弟短的,舍不得分开,只是热闹突然退散之后,莫依依的孤独更加强烈。她多么希望永远沉迷在那件热情浓烈,杯盏交错的包房里,尽管大家有些虚假,尽管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很让人难受,可她却感觉幸福,只要她愿意,她一抬眼,那个男人就在她的视线里,她可以默默陶醉在有他存在的空间里,也可以故作挑衅地避开他温情的眼光,装的无动于衷,然后又牢牢地抓住他的视线。可是,这一刻只是短暂的瞬间,她比灰姑娘还惨,她满身酒气地坐在阳台上,像一尊麻木的死尸。但该死的凡瑞涛,居然还是会给她电话,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在她准备抽刀断水的时候,他来了电话,不仅如此,还是无比生硬无比愤怒的语气。
他说,我在楼下,我要见你。
莫依依几乎没有犹豫,抓起电话飞奔下楼。
凡瑞涛早已不是在酒店时的礼貌和客气,更没有注视她时的温和与怜爱,他黑着脸,两眼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车子开进一个小区内的车库,他先下了车,然后走过来,打开莫依依这边的车门,拉着她朝楼上走去。
“你干嘛?”莫依依大声叫到,他走得太快,自己几次险些绊倒,还有她的手腕,已经被捏的生疼。
门开了,莫依依被拽进屋内,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房间,就被突如其来的吻死死盖住,她靠在墙上,左右都是他的青筋暴起双臂,怎么挣扎都离不开半寸,她第一次发现,他是这么有力,这么粗野,他的舌头疯狂地撬开她的嘴巴,透着淡淡烟草味的,像一条柔软的蛇,缠绵着她的舌头,让她一阵阵晕眩。她没有力气挣扎了,那是一种致命的攻击,让她甘愿妥协,她觉得自己几乎站不稳,几次都要顺着墙滑下去,他轻轻揽过她的腰,她便索性倒进她的怀里。
沉醉吧,哪怕死掉也心甘情愿。
莫依依哭了,这真的是上天给她的暗示。
可是他,依旧没有就此而柔软一点,反倒是更激烈了,他喃喃地冲她低吼到,“你结婚,你凭什么结婚?”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莫依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凌乱的头发散开,像一只受到攻击小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凡瑞涛不语了,他缓缓走过去,揽过哭的不能自制的莫依依。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跌坐在沙发里,很久都不说话,莫依依哭累了,静静地蜷缩在他怀里。
“鼻涕都蹭我身上了。”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都是结婚的人了,大人了。”
“不管我以后嫁谁,我都会把自己留给你。”莫依依坐起来,静静看着他道。
“依依,别这样。”凡瑞涛看着莫依依缓缓解下自己的衣扣,痛苦地握住她的手。
“你不想吗?”莫依依笑着流下两行泪水,“可我为什么每一刻都想,我不想再坚守这份不被捅破的情感,我希望一切情感都透明而直接。”
“不。”凡瑞涛不语,扣上莫依依的胸前的纽扣。
“为什么不?我们一直在渴望彼此,却始终无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既然你决定离开,为什么还要频频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折磨我,消耗我,你还要让我怎么做?”莫依依捂着胸口,卷缩在沙发里。
“我不值得你坚持。”
“可是我,已经不准备再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依依,现实总是无奈,我赌不起,我不想让你成为吴夏,成为林娜娜,对于你,我宁可放弃,也不希望在你我之间,因为没有在一起而备受伤害。”
“你为什么肯定我们不会在一起?我愿意等,十年,十年够吗?”
“别傻了,依依,十年之后,你要为衣食住行奔波,你不能活的太俗,人看不起,你不能太穷,让人轻视,你要用好的护肤品来维系你慢慢消逝的光泽的皮肤,你要穿不能太差的衣服来证明你一定的品味,你的孩子,不能上太差的小学,不然耽误了一生你会终生愧疚,还有你的父母,他们已经年迈,越来越像孩子,你要成为他们的拐杖,面对身边一个个年轻的面孔,你不得不暗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淘汰。十年之后,依依,你会被生活磨砺掉你的执着而单纯,当你心力交瘁忙忙碌碌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爱情还在哪里?等到十年之后,你会明白,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伴随青青葱岁月一起耗尽的烟火。你爱的那个人,或许只能活在你的记忆里,因为现实中的他已不在年轻,你们曾经的那些懵懂和青涩早已被世俗代替,他未必想得起,你,也未必还让他心动,那时你才会发现,其实你爱得,并不是那个人,而是人一生中最宝贵的纯真。”
“你是不是觉得,再是多美的感情,再是让你动心的女子,都敌不过你拿下的每一个客户?”
“依依,我们遇见的不是时候。”凡瑞涛抱着她,紧紧地抱着。
“看着我。”莫依依木木地说,凡瑞涛放开他,莫依依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我想留一点痛苦在你心里,这样你就能记得我了。”莫依依走到门口,转身朝凡瑞涛笑笑,“我不知道现实究竟有多么可怕,能让你失去担待和勇气,其实,相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是你,偏偏把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别了,一九九九年九月四日。
刚刚扇凡瑞涛那一巴掌的左手,隐隐作痛,莫依依出门打了辆车,不知道去哪里,漫步边际地走,最后发现司机把车停在了木鱼岛,才记起自己恍惚说了这个地点。
她一个人站在江边,想跟自己做一个告别,她已经是二十五的人了,伤不起。六年多的时间,恍如一片云,经风稍稍一吹就飘走了,除了狼狈不堪,什么也没留下。不过她仍然感谢这段成长,至少她已浅浅明白,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像他一样傻傻去爱。
别了。
那些踉跄的情感。
寝室依旧是冷清,初秋将至,竟然有了淡淡的霉味,任盈卧室门紧锁,她搬出去了,据说每天下班后都在医院陪父亲,这对未曾亲密过一刻的父女,现在却有了不依不舍的感伤。
对于任盈,莫依依是没有恨的,她何尝不是另一个自己,苦恋对每个女人而言,都是不公平且有伤自尊的事情,坚持下去,需要勇气,她只能说,任盈比自己更适合拥有凡瑞涛。
她突然释然,想把房间彻底地打扫一遍。拖地、抹灰,将门口的鞋子摆放整齐,将屋子里凌乱摆放的东西分门别类,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她忙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所幸的是,两个小时后,屋子里干净整洁,宽敞明亮了许多,她竟然有些欣喜,拿出相机,给客厅跟自己的卧室拍了美照。
算是给自己的礼物吧。她站在阳台上,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