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完了那柳奎之事,桌上之声立刻消失,只剩了银筷与瓷碗相碰之音,极度冷清。
“不知尉迟公子打算在鄙舍居住多久,若是长住,我便将东面厢房清理出给公子居住。”
然柳珩稍透无奈的声音打断了此时的静寂,尉迟辰将筷子横放在碗上,碗中未剩一点食物。
“其实先前是打算待找到工作后立刻离开的。”
“啊,尉迟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走,我和姐姐都很喜欢你的。反正我们家客房很多,你随意住哪间都行的!要不然跟我一起住也行啊!”此时一直坐在尉迟辰旁默默望着他吃饭的柳卿骁突然起了身,令椅子与面前的碗筷差点掉落,幸好尉迟辰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只是手指上却有了少许碗里的饭粒。
尉迟辰掸了掸指,手指上的饭粒立刻掉落到了桌上,声音冷越:“也没说立刻要走,只是要如此长时间麻烦柳老爷着实不太好意思。”
“不会的,爹爹很乐意助人的!尉迟哥哥你住下吧!”
似乎柳珩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柳卿骁拦下了:“就这样决定了!如果尉迟哥哥嫌麻烦就跟我一起住吧!”
这番话如此坚定的语气,令柳珩尉迟辰也不禁慌了神地答应了。
柳卿然坐在一旁默默扶了扶额,内心想道:明明你才是最麻烦的。
“那若果哥哥用完膳,我们便去我的房间整理吧!”
尉迟辰稍叩了叩首,柳卿骁便再次拉着尉迟辰的手直接往房间去了,只留下了呆在厅中的几人。
再次陷入了死亡般沉静的几人互相望来望去,不知接下来如何反应。但这时,与柳卿骁五官与年龄都非常相似的少年放下了筷子,轻轻以布擦了擦嘴角,启唇轻道:“爹,我去与哥一同招待尉迟公子。”声音淡然而沉稳,并不是很像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但配上他那张精致可人的娃娃脸,却意外地有了些少年故作老成的可爱。
“好,卿韶你去阻止你三哥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柳珩的眉仍然紧皱着,自生出了一派的威严。
柳卿韶便起了身,轻鞠一躬,后而转身快步离去。
他出了柳珩等人的视线后便疾步小跑了起来,直到看见几乎要到了柳卿骁的阁楼周围才看见两人一高一低的背影,不禁又加快了少许脚步追上他们。
虽柳卿韶自小便有习武,只是这体能与跑步一向是他的弱项,况且他小时向来体弱多病、易感染风寒,爹让他习武便仅是强身健体罢了,故他跑了没多久便气喘吁吁地停下了。
尉迟辰闻见了身后轻微踏草的脚步声与急促的喘气声,不由得往后一望,却见柳卿韶满头束在双龙玉冠中的长发少许因跑步时的晃动而稍散了一些,他便伸了手帮柳卿韶将微松的发捋了捋进发冠中。
“有劳尉迟公子。”柳卿韶的脸因跑步而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汗和绯红,此时更是深了少许,但他的声音仍然平静得恍若一潭深水般:“我是奉父命来帮助哥与尉迟公子收拾的,今夜我亦会留居在哥的房间内伺候尉迟公子。”
他非常细微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尉迟辰想要帮他将头发整理好的手。
“爹爹真的让小韶你留在房里跟我和尉迟哥哥玩吗!太好了!”柳卿骁开心地拍起了手,水汪汪的大眼笑成了两弯月牙,嘴唇更是扬起得有些夸张,露出了两排编贝般的牙齿。
柳卿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并非仅是玩耍。爹要求哥少说什么有辱我门或不得体的话,故我是来监督哥的。”
“这些小事没关系啦!只要人多点就能热闹点啦!”柳卿骁扁了扁嘴,却又转即扬唇笑了起来。他一手拉着柳卿韶,一手拉着尉迟辰便奔往居住阁楼之中,甚至连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家丁也险些跟不上。
待他们进入了阁楼的门后,三人皆不停地喘气,额头上滴下极多汗珠,柳卿韶的最为多。
“好啦!那我现在把门关上,那些家伙就不能管我们玩什么了!”柳卿骁随手拿起了桌上青铜制的上好水盏,喝尽了盏中放了不知多久的,甚至未看清是清或浊的水便‘碰’一声地把门关上了。接着又扯着另外还在轻拉开衣领透气的两人再次奔上了阁楼的二层,也就是睡房。
“我们现在玩什么好?”
柳卿韶取下了头上已经歪了的发冠,一直紧绷着的头发尽数放松地散了下来,舒服多了。他用手拨了一下微拱的长发,声音透了些许低沉的喘息:“先腾出地方让尉迟公子居住,迟些再玩。”
柳卿骁正想说些什么,尉迟辰却抢先了一步截停其道:“柳四公子说得没错,若是我在此玩了一宿,却还未整理铺被,如果被柳老爷知道定会处罚柳三公子。”
听了这番话,柳卿骁终于安静了下来,低了头拉了拉整齐的床被,又将早晨家仆辛苦叠好的被子弄乱了,声音小了又低了:“那尉迟哥哥跟我一起睡一张床吧。”
“若柳三公子不介意,那我便不介意。”尉迟辰见柳卿骁如此神色,也只好暂时答应下来。只是柳卿骁一听见尉迟辰答应了他,便又立刻恢复了以往的表情心情,直呼太好了,直叫一旁想劝又怕柳卿骁不开心的柳卿韶为难。
夜也逐渐开始深,柳卿骁也洗漱好了、换上了睡衣,一咕噜地钻进了因榻下放了冰块而有些清凉的被窝里,打算等待尉迟辰一同入眠,但因为洗漱前与两人玩了一整个时辰而觉疲倦,故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内锁阁楼的钥匙也被柳卿骁大咧咧随意地扔了在案上,尉迟辰见此便以此开了阁楼的门、出了外。只见门外夜幕墨蓝与漆黑交缠出一片旖旎,被少许暗雾所掩的朦胧月光也更增了几分不再绝尘赛霜的暧昧妖娆。
尉迟辰在柳卿骁床头取了一坛封了不久的清酒,倒了进青铜酒器中,坐在楼外石亭中对着月便饮了起来。亭外却有一人迈着步伐朝他的方向走来了,尉迟辰喝了约半坛,所以有些晃神,眯了眼才看清了那人是谁。
“柳四公子,为何不下榻。”他望着那人走入亭中,用着深邃带了醉意的眸与他对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跟一个人很像。”
“没有,只有你今天跟我说,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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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你还记得俞翎么。”
“...记得。但记得又有何用。”
“你难道不觉得,那位尉迟辰公子,与他很像吗?”
“纵使我再怎么思念他如魔,我也不可能将即使相似的人当成是他,因为他无人能取代。”
在一片妖冶冷光之下,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喝着同一坛酒。但却望着灰暗夜幕中偶尔飘散而落的花瓣中似乎看见了一人着着绝霜冷然白衣款款而来,一人一袭红衣仿佛欲要相融于满林绝艳之中,冷眸与那桃花含情之眼对视凝望,无言,一如当年那月之日桃花纷飞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