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有的是岁月划过,留下的沟沟壑壑,有的是生活艰辛,留下的深深刺痛,有的是人性
无情。留下的无尽痛苦。岁月的划痕,终究会被岁月抹去;生活的刺痛,终究会被知足填补
;只有无情的人留下的伤痛,不会愈合,只会结疤。道道伤疤,时刻留在心间;会被偶尔的
遗忘,或是短暂的埋葬,或是被另一条伤疤所掩盖···
李慕崎心中的伤痛就是如此,反复的遗忘,反复的埋葬,却又被眼前的痛苦刺到心间,提醒
他想要忘记的点滴。那是久远的幸福,是埋在心底的欢乐,亦是心中无法忘怀的痛。而这一
切,此时已经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被怀疑的对象。
人生,也许就是这般的无可奈何,自己在乎珍惜的一切,总是会被无情的利用,被无情的取
笑,甚至被无情的埋葬···
沉默,又是沉默。张凤娘此时面色沉静,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在深思,在想一件事。那件
事,又勾起她遥远的回忆——多少次想要忘记记忆,但却依旧留在心间。那是她第一次为了
自己的欲望而动杀心,亦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心中的嫉妒而杀人。
就在李慕崎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幸福的露出欢喜之泪时,此时的张凤娘亦在回忆那一件令她心
惊胆颤,却又令她兴奋开心之事,又忆起了那一年的雪,白雪皑皑,夹着猩猩血光。不知何
时,张凤娘的面容之上浮上一层狰狞,狰狞却又夹着一丝恐惧。若不是她身旁那一位心理变
态的装着一身新绿,唇上抹着厚厚的胭脂的郑桂华为她添上新茶,将张凤娘从她的思绪中唤
醒,不知她还要在其中挣扎徘徊多久?
“他?”张凤娘浅浅饮了一口茶,不知茶之味,任他流过自己的肠胃,嘴角处夹着苦涩缓缓
而道“难道他知道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张政纲眼角之处爬起一丝狰狞之色,恨声道“若不是当年的那一场突
变,怎会留下他这一个隐患。”用力拍着身旁的桌子,“怎会令我如此?”
“那并不是意外,”张凤娘的眼角满是恨意,声音亦有些沙哑道“那是怀王的安排。”
“怀王?”张政纲一震,惊道“难道?”
“他只是怀疑,”张凤娘摇头道,“倘若怀王知道,手中握有证据,你我还会有今日?”
仅仅只一席言语,已令张政纲浑身布上一层细密的汗水。躲在暗中轻轻的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缓缓而道“怀王怎会发觉?”
“不知,”张凤娘摇头苦笑道,“若是我知道,怀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年的那一众人,应该全部杀掉,”张政纲面色狰狞,声音冰冷,不带任何的情感,双手
紧握,恨声道“不留任何的后患。好心留下他们,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群的烦恼。”
“难道?”张凤娘全身一震,猛然惊坐而起,声音嘶哑,满是讶异道“他们居然活下来?”
“不错,”张政纲亦是无奈的笑了笑道“有谁能够想到,在那样的环境中,居然能够活下来
。”左手一下一下击着身前的低几,冷笑道“曾经一时的宽容。尽然会是如今的结果。嘿嘿
···他们的生命简直比世上的臭虫还要顽强,简直令我惊讶非常,实是佩服···”
“那样的环境,让我多活一秒也是一种折磨。”张凤娘眼中闪现着恐惧,缓缓而待道“想不
到他们居然能够生存到如今。”缓缓躺下,将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慢慢的平复,喘息良久,
方又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事?难道?”
“我不得不注意他,毕竟···”张政纲言到此处,沉默不言。即使他不言,张凤娘依旧知
道他不曾说出的言语。“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得知此事?”
“他知道多少?”
“应该不会是全部的事实,”张政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接道“但是,只要将他知道这
些线索拼凑在一处,再加上他的推断,事实已经就在眼前,根本就不需要太多,不需要全部
的事实。”
但是推断的再过完美,终究不是事实,与事实还有遥远的差距,终究不会成为事实的差距。
“若是果真如此,那么晨儿之事,就有可能不是圣上所为。”张凤娘沉思良久,方才道,“
此事很有可能是李慕崎一手策划。只是韩贵妃···还有圣上对晨儿的惩处···”
“韩贵妃如此,必是受到韩诗韶之托,在张贵妃面前演了一出戏。瞒过了圣上,亦骗过了张
贵妃。想她是那般的宽厚,怎么会不被她们所欺骗?”张政纲微一思索,随即眼中射出精光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缓缓道“至于圣上,必会是与李慕崎做了什么交易,因此才会对晨
儿那般。我想,圣上如此,实在保护晨儿,亦让李慕崎闭嘴。”
张政纲自觉自己看透了一切,想通了一切,却不知这一切全是李书衡所为,全是韩诗翎之计
。李书衡怎会不知张政纲之心?韩诗翎那般,亦是想要张政纲明白一件事,让他想到这一层
。不然,他们的计划,岂不还需要些安排,还要费些心力。
李书衡知道张政纲必定会注意李慕崎的动向,必定会派人暗中查看。因此,李书衡那些交由
李慕崎的东西,做的很是神秘,仿佛是李慕崎在查访当年之事,而不是李书衡有意而为。而
李慕崎那时,深陷痛苦之中,绝不会察觉,待他明白,已经不由他自己,那时的局面已不在
他的掌控之中,而他只能随波逐流,身不由己。李书衡送给李慕崎的那一个证人,必定会将
当年之事详细的告诉他,即使是她不知道的事,是她不曾见过的事,亦会告诉李慕崎。
“可恶的李慕崎。”张政纲恨声连连,用力击在身前的那一张矮几。猛然响起一声“卡擦”
之声,伴着那一声脆响,那一张矮几浑然碎成一片一片,一节一节。见到碎裂的矮几,张凤
娘目中流露出心痛可惜之色,嗔怪道“你心中有气,也不该拿它出气。这可是十分名贵,顾
大师的遗作···”张凤娘早已瞧到张政纲因用力击打那一张矮几,手指间此时缓缓而流出
的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缓缓滴在破碎的木片之上,激起的血花,碎在矮几的残片之上,不
曾说出一句关心之言,亦不曾令郑桂华取过包扎之物。张政纲自知张凤娘是怎样的一个人,
撇着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的眉,自己撕下一处衣角,缓缓包扎这自己的伤口···
“如今又该如何?”张凤娘轻轻的将自己的柳眉锁在一处,缓缓道,“总不会再将那些原本
就该死去的人,让她们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吧?”
“她们必须得死,只是···”张政纲轻摇着头,深吸一口凉气,将自己手上的痛苦缓去几
分,面上露出狰狞之色,紧咬着牙齿,一字一字的道“若是不将她们除去,令她们消失。终
究会成为自己日后的恐惧,迟早会给自己带来威胁。”面容忽一转,缓缓而道“只是此时她
们已被李慕崎藏在一处极其隐秘之地,此时还未查处她们的藏身之地···”
“若是此事是李慕崎亲自而为,只怕···”
“只要她们还活着,只要李慕崎曾经将她们藏起。我就一定会找到她们。”张政纲早已瞧到
了张凤娘眼中的狐疑之色,冷哼一声,缓缓而道,“只是,将她们找到容易,杀他们却不易
。想必那一处必会受到严密的保护,受到严加的防范···”
张政纲想错了,那一处地方并没有严密的防范。若是太过严密岂不是将藏人之处告诉张政纲
;那一处地方,亦不会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常常有各式各样的人出入——十分普通之人,随
处可见之人,他们本就是接道之上随处可见之人。
“这倒是一个难题。”张凤娘道,心中猛然忆起一物,缓缓道“只要你能够找到她们,我手
中有一物,定会将她们致死,不留任何的线索。”
“你所指之物,难道是那些东西?”
“不错,确实是那些东西。”
“此事只有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就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一次足矣。”张凤娘自信满满的答道。猛然间面上浮起一层恨色,咬着自己的下唇恨声道
“那一次若不是突发意外,还有姓洛的那个老东西,他岂会有命活在今日?”
“意外总会有,这一次也不一定;那个姓洛的老东西说不定也在那一处。”
“意外又怎会时常发生?”张凤娘面目狰狞道,“那个老东西绝对不会在那里,若是在那里
,岂不很容易就会找到。”
“这倒也是,”张政纲细想一番,心中猛然闪过一片灵光,声音有些激动的道“我想我已经
知道那些人此时被李慕崎藏在何处了。”收起自己的激动,望着张凤娘道“那个人,你藏在
了何处?”
“那个人?”张凤娘一怔,猛然想到张政纲所说是何人,隧道“曾经一时心软,如今才会陷
到这样的境地,我岂会再会犯这样的错误?”目突然变得冰冷,冷冷道“人的一生,只能够
犯一次错误,后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