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崎将近日上三竿之时才悠悠转醒。面上依旧带着疲惫之色,身上依旧乏力。但是他的呼
吸已经平稳,不再急促,且面上已泛出红**色。不再苍白。泛白的双唇,满是干裂的皱褶
。声音亦是十分的嘶哑。许是因为在黎明时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才会如此。
李慕崎缓缓喝下李安桐递过来的温水,方才感觉舒服,将心中的燃烧的火焰遮盖。
此时方才见到院中的树上绑着一个人,那人的面上几乎无一丝血色,苍白如纸。但是,他的
那一种白,并不是因为受到许多的折磨而泛出的苍白,而是因为他长久不见阳光才会如此。
望着那人垂下的面容,又瞧到他身上的衣着。李慕崎已经知道此是何人。
有时,死亡亦是一种幸福,活着才是痛苦。因为活着,他们就会不得不接受过去,面对过去
,甚至会在过去中发疯。那是一种折磨,那是他们的地狱,他们自己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地狱
。倘若能够死去,亦就不会面对。但那时,即使心中有如此的想法,已无力去做。
那个杀手亦没有死去,李慕崎让他活了下来。就在他听到李慕崎的让他活下的那一句言语之
时,目中泛着滚滚热泪,满是激动的颤抖。但是,第二天,他便开始后悔,开始希望自己应
该死去,但当他拿起手中的刀,放于自己的颈项之时,那一刻心中无比的害怕,就连握刀的
亦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令他满是恐惧的心,更加的慌乱。
只能每天面对着自己的过去,面对曾经的罪恶,在噩梦中惊醒,又在惊慌中睡去。如此反复
,直到有一天他能够真正的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罪恶,他才会得到安宁。
在他离开那间茅屋之时,他也将雇佣他的人写下。
李慕崎总以为绝不会是这个人会做这件事,总以为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做这样的事。聪明的人
是绝对不会如此而为,若为,亦必将做的无迹可寻。但是,李慕崎想错了,他想不到,如他
那般的聪明人怎么会做如此蠢事?
望着他写下的那个名字,李慕崎的眼中突然放出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望着李安桐道“
今晚,我们不妨也送一件礼物于他。”
李安桐总以为李慕崎叫他送去的东西必会是一个令他恐惧令他不安,难以入眠的东西。当李
安桐接过李慕崎交于他的东西之时,李安桐满脸的不解,却又不得不去将它完成。李安桐知
道,李慕崎如此而为,必有他的深意,只是自己无法得知,但是那个人必会了解,
司马长明醒的很早,不待鸡鸣,他便已起身。因他年事已高,又因他心中有太多难以放下的
东西,脑中有着满满的欲望,眼中难以放弃的执着,叫他无法安睡。总是会在此时醒来。有
时会满身大汗的惊醒,有时会被噩梦折磨而醒,有时会不安的转醒,只有偶尔才会自然清醒
。今早便是偶尔,望着躺在柔软的睡床之上,依旧酣睡的美妾,心中满是羡慕。望着那个安
睡的身影,羡慕的神情,又泛出点点贪婪。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如今,美妾几乎已成了他内
心的一个安慰,已是他屋内的摆设。不全是因为他年事已高,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内心。
人活着,何必那般的聪明,做一个“傻子”岂不很好。心中不会有过多的想法,以不会有过
多的执着与欲望,简简单单的生活,简简单单过着每一天每一日。但是,几人愿意做一个傻
子,只怕永远也想做一个别人眼中的聪明人。
司马长明猛然发现屋中多了一物,而此物绝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屋中,望着那件物品,心中
一惊,慌乱的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听着外面响起的脚步之声,终于将自己不
安的心放下,望着那物,缓缓的伸出手。
那物,赫然便是李慕崎叫李安桐送给凶手的物品,只是一封信,一封没有署名的心。那封信
,绝不会令司马长明不安,他之所以不安,是因为他不明白此信怎么回到他的屋中,他没有
一丝察觉,倘若那人并非来此送信,而是来此取一件东西,又该如何?思道此处,司马长明
的背上已满是冰冷的汗水。
司马长明心中虽还有惊恐,但是他还是将此信拆开。司马长明知道此信之上绝不会有任何的
手脚,若是写信之人有此意,又何必多此一举?待他将此信读完,那些人终于匆匆来到司马
长明的屋中。见到匆匆赶来,满是慌乱的众人,听着其中一人的惊疑的询问,司马长明望着
笑道“已无事,大家就此散去吧···”
大家心中知道此屋中比发生过什么,此刻司马长明如此之说,却又想不明白为何如此?一个
眼疾之人,早已看到司马长明方才在阅信,心中猜想会不会是因为那一封信?想了许久,心
中认定绝对便是那样。面上不觉浮出一丝自豪的笑容。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如此而想之人,亦
是一极其聪明之人,遂将此事,告于他人,想要显摆自己的能力,却不知祸事亦离他不远矣
。总有几个自以为聪明之人,会做如此之事,而那些他们认为是极其愚蠢之人,反而会活得
很好,过的很好,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李安桐不仅得到了穆荷的埋怨,更是被洛秋河骂的狗血喷头,几乎是他能够想起来的还算是
斯文的骂人之言,全被洛秋河骂一通。这是李安桐第一次见到洛秋河发怒,亦是李慕崎第一
次见到洛秋河如此。望着洛秋河气鼓鼓的样子,吹飞的胡子,李慕崎面上满是笑意。打趣道
“若非如此,又怎会见到先生的怒容?”
洛秋河听到李慕崎此言,又瞧到李慕崎面上的笑意,浑身只感一阵无力袭来,亦只能吹胡子
瞪眼睛,恨声连连的叹气。
李慕崎在屋中休养数日,若不是穆荷硬将屋门拦住,更是于李安桐放下狠话,李慕崎早已溜
出屋去,徘徊在人海之中。亦是因为这几日的休养,让李慕崎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但是,
李慕崎一刻也不曾停歇,一直在计划着心中的安排。
许是因为这几日的欢愉气氛,每当夜晚,夜风总是会传来缕缕优美的笛声,还有抚琴之声。
声音是那般婉转动听,亦是那般的清晰,仿佛那声就在耳边,只要伸出手,就能抚摸到。每
当此时,李慕崎总是会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琴音,嘴唇轻动,似在和着音律。穆荷总也会
被琴声诱惑,趴在窗前,静静的听着。
若是穆荷知道琴声,并非如此简单,能够听出琴声之中的讯息,她便不会那般认真的趴在窗
前,支着下巴,遥望琴声。或许那便是她的幸运,她的幸福。
有时候的幸福,便是无知。若是知道的太多,了解的太多,又怎么能够幸福?
元宵节终于在期盼中如期而至,并非如其他的日子那般安静悄悄的到来,而是带着兴奋与无
比的喧闹,踏着欢愉的脚步而来。那是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欢愉,几乎是一种胁迫,不得不
如此。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节日,若非如此,又怎会有如此的魅力?
这一日,仿佛白天只是一个过度,人们的兴奋还未完全的被点燃,虽然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但是总是缺少一种过度的兴奋,总感觉有一些遗留在心中,掩藏在笑容之。待日落之后,他
们才会将它完全的释放,将它们毫无保留的取出。
穆荷亦是如此,支着脑袋,望着渐渐泛红的落日,望着愈来愈暗淡的霞光,望着渐渐变红的
云朵,又缓缓变暗的黑云,心中默数着流逝的时光。但是,在这一刻,穆荷能够清晰的感觉
到时间的脚步,感觉到它的流逝,而且,此时它们是那般的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
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仿佛它们故意如此,叫穆荷心思难安,忍受等待的煎熬···
红日终于落下,就在它落下的那一瞬间,穆荷不禁高呼出声,从窗前跃起,脸上满是挡不住
的兴奋,挣扎大眼睛,望着李慕崎,只待李慕崎点头。见到李慕崎面上的微笑,还未听到他
的同意,穆荷已经欢愉的跳起,带着兴奋,将自己又重新的整理一番。望着镜中的自己,满
意的笑了笑,又冲着镜子扮了一个鬼脸,就如一个调皮的孩童。许是因为穆荷心中太过开心
太过兴奋才会如此。人,若是常常能够如此,岂不是好。
望着穆荷此时调皮的样子,李慕崎不禁思道:所有的节日是不是都是如此————让人暂时
放下心中的欲望,放下心中的执着,让自己再回到从前,回到那时最无邪最童真的当初。但
是,节日一去,还是会回到此刻的自己,那时又不敢回忆——回忆那日的欢愉,与那日的自
己,那并不是伤痛,还是一个回念,若是常常回忆,只怕会痛恨此时的自己,甚至会对此时
的自己十分的绝望···
李慕崎又怎会不同意穆荷与他们一起?心中虽然有些担忧,因他知道今夜绝不会如穆荷想象
那般简单,今夜必将发生一些事情,一些改变很多人的命运的事情。李慕崎不禁有些担忧,
今夜之事,会不会将穆荷引入危险之中?心中不禁做了一个决定,待事情还未发生之时,找
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她离开,离开事情的中心。
但是,事情又怎能会那般随人心愿?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李慕崎面前,望着那个有些消瘦的面庞,李慕崎心中不禁低声叹
息。又见到穆荷欢快的执起秋韵的素手,在她耳边低声言语,见到秋韵面上泛着为难之色,
李慕崎不禁开口道“今夜府中必会无事,权当给自己一个假期···”又望到秋韵面上渐渐
浮现的迟疑之色,笑道“若有为难,全推于我,我自会与他细说···”
秋韵并不是担心此事,李慕华此时并不在府中,临走时亦叫她离开府中,去外面看看,不要
总是待在府中。秋韵面上的为难之色,只怕是因为李慕华婚期将近之事,又或许是她不敢想
象之事,亦或是秋韵心中挣扎之故···
但秋韵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为何如此她也说不清。不过她自认为是抵不住穆荷在耳边的言语
,穆荷倔强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