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亭。停下立着一人,立在秋风之中,衣角在风中瑟瑟抖动。身后站着一人,面色沉静如古井,不见一毫表情;目光深邃,望不到眼底。一个小姑娘在亭外嬉闹,腰间挂着一块美玉,看上去是那般的巨大的玉,面上挂着一层被秋风吹起的红润,圆圆的眼中,闪着一汪明亮,十指不断的相互拨弄,显是她此时十分的无聊,却不舍得离去。
一队彩旗迎风现在眼前,接着便见到翻滚的尘烟,不多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五里亭边的官道之上。见到这一对人马,亭中之人终于露出笑容,缓步移出亭来。
李慕崎远远的瞧到那一抹人影,心下欢喜,扬起一鞭,拍在马背之上,那马吃痛,四踢狂奔,只一眨眼功夫,已来到那人面前,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李慕崎跳下马背,那人伸手与李慕崎携手走进五里亭。石桌之上摆着一坛酒,泥封已开,酒香散在空气之中,随着李慕崎的呼吸,流过柔肠。
“好酒。”李慕崎笑道“你怎么舍得将这一坛酒打开?”
“当然是好酒,先皇钦赐,怎会是劣酒?”李书齐笑着倒出一碗,“此酒刚好敬英雄,怎有不舍之理。若非如此,真会折损于它。”
“此酒大碗饮下,果然能够引出其中深埋酒香。”李慕崎喝下一碗,缓缓而道,
“却也足以令你醉上一醉。”李书齐望着李慕崎脸上爬出的酒色,取笑道“只一碗。已如此。又给我省下许多。”
“剩下的,待我凯旋归时,再饮不迟。”
“待你凯旋而回。还怕无好酒可饮?”
“那些虽是好酒,却少一种味道。”
听到此言,李书齐笑道“待你凯旋而回,必与你畅饮一番。”
想到归日,李慕崎的心间不禁拂过一片涟漪,涌出一股暖流。却也不禁划出一道黯然,轻叹一声,缓缓而道“只怕那一次对饮,将会是你我最后一次对饮···”
李书齐并未问李慕崎原因,仿佛在他的心中亦是知道如此。
李书齐怎会不知?待李慕崎凯旋而归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必会隔上一道看不到的窗膜,只能够远远遥望,却不能相互握手拥抱,甚至会在那时,两人会十分的客气,礼数亦会十分的恭敬,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几许。他们不得不如此,不然定会将另一人,陷入危境,那时绝不会有一人相救。即使想,亦不能。
“倘若那时,你若有何紧急之事,可派人去‘潇湘馆’将此事述于遥雪,或是方秋暮。亦或是将消息送于‘老莫茶楼’的张大掌柜,他们必会将此事报知于我,也必会将此事处理。”李慕崎收回望向前方密林的目光,盯着李书齐道,“若非急事,可与你后门之旁的小巷之中的那个时常醉卧的乞丐讲之,亦可与你门前的一位叫卖水果的王二,交代于他。”
尘土漫漫遮望眼,挥手已难叙别离。此时一别终难见,只待相思消心头。望着尘烟落处,李书齐缓缓而道。
李慕崎还未到边境作战之地,但是这一消息已经飞入敌军之营,已然摆在讨论之案。
“这是我们与新皇的第一次战争,曾经的那些老将几乎全部逝去,留下的已是残幕之年,不可能再有任何举措。”扎赫尔望着在坐的将军道,“剩下的那些还算过得去的将军,已在那年的争斗之中陨落大半。”想起这些,他的面上不禁浮起一丝嘲弄之色,“中原的皇帝,真是可怜,死了儿子,还折损大将。”猛然惊觉此事不该在此刻提起,轻咳一声,接着道“这座边关之城,已在我们的包围之内,只在近日,便可得到。那时城中之物,尽归你我之手。”不禁大笑而出,实是欢喜。
“他们已在城中坚守数日,城中粮足,恐难攻下,”一位满脸大胡子的将军满都啦小心道“我军不善于攻城,急切间恐有所失。”稍一停歇,又道“况且接道急报,那边的朝廷已经派来一支援军。领将之人还是一位王,怀王之后,闲逸王李慕崎。”
“此人若何?”
“不知。”
“我倒是听闻几许,”一位阔耳阔口的将军那渣图答道“据说他真是一个闲逸之王,只懂诗画,安懂用兵之道?”
“哦?”扎赫尔双眉一紧,目有忧色,望着那渣图道“新登基的皇帝,难道会是如此无能之人,怎会任用这样的一个人作为将领?”
“他并不是无能,只怕是有些昏庸。”那渣图笑道“或许是知道此位闲逸王乃是怀王之后,才会如此重用于他,只道是他与怀王一般,实则就是一个草包。”
“不可如此小觑敌人,”满都啦摇头道“中原有句熟语‘莫要看清自己的敌人,不然已离失败不远矣。’中原皇帝会用此人,我想此人,必有过人之处。若非如此,怎会任用?”
“你可知中原还有一句熟语‘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那渣图有些不满的回道,“战争,主要是士气,士气一弱,势必危矣。此时还未战,怎可先灭我军之气?”
“可知敌方虚实?”扎赫尔不愿他们就此争吵,旋即问道。
“大约五千人马。”
“五千人马?”扎赫尔面容一转,冷笑道“区区五千人马,便想战胜我军三万人马?”冷哼一声,道“此人莫不是一个疯子,便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他只会是一个疯子,”那渣图笑道“不然怎会如此的愚蠢,自取灭亡?”
将近边关,李慕崎接到一份边关守城将军告急书信。取过,拆开,细细阅之,良久方道“你且回去,告于守城之将,本帅明日必到。让他再坚守一日。”
“只怕···”
“本帅已有破敌之策,只能于明日。”李慕崎望着那个通讯兵满脸的为难之色道,“倘若去的太早,只怕,坏了我的计谋。你且回去,告于牛奋勇。倘若坏了本帅之策,失去城池,军法从事。”
通讯兵连连称是,不敢停留,急忙离去。将李慕崎的言语一字不差告于牛奋勇。
听到通讯兵的言语,牛奋勇满面惊色,度着步子,瞧着跪在地上的通讯兵道“此时他们在那里?怎会如此晚?”
“离我城只有一百多里。”
“什么?”牛奋勇仿佛没有听清,大声道“一百余里?”见到通讯兵不住的点头称是,心中满是怀疑,道“难道他们的粮草辎重奇多?”
“我并未看到粮草,只见到这几日之用的粮草。”
“哦,”牛奋勇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无力的道。心中不禁浮起一丝担忧:难道他不敢来,待我城破之日,便将所有责任推于我身。思道此处,心中冷冷的道:好一个闲逸王。面上不禁挂上厚厚的一层忧色视死如归大声道“誓与此城共存亡。”
这是牛奋勇的无奈,亦是给与他自己的勇气——最后的勇气。
一百余里,若是加急行军,怎会明日到达?而且还是日落之后到达。幸好牛奋勇不只如此,否则定会奔溃,甚至还会走向极端。毕竟他不能将满城百姓置于死地。
探报已经报于敌营。听到探子传回讯息,扎赫尔笑道“李慕崎此人并不是一个疯子,是一个极其聪明之人,只是他的胆子不如一个女子。竟然会想到这一招,来推脱自己的责任。”环视着众位将领,笑道“我们应该等一等这位胆小的闲逸王,应该让他到来,待他到来之后,再攻城。”
夕阳将落,李慕崎终于到达边关之城。却并未引众军入城,而是在离城还有十里之处驻军不前,吩咐三军就此扎下营塞。三军听到这个消息,俱是一震,却又不敢违李慕崎将领,只好在此扎下营塞。
一位十分有经验的将军眼见于此,心中震惊非常。飞奔到李慕崎面前,不待行礼,便道“将军何故如此,莫非不知于此扎营于我军之不利?”
“本帅岂会不知,”李慕崎仿佛不懂他的言语,道“因此在天黑之前,必须立起营塞。将军何不速速办理此事?”
听到此言,那位将领惊呼道“若是如此,只怕我军今夜必亡矣。”
“未战便出此不吉之言,”李慕崎满脸怒色,厉声呼道“左右,将他推下速斩之。”
余将闻言,纷纷劝解,方才消下李慕崎心中怒火,呼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若有再言此者,定斩不饶。”冷冷望了众人一眼,与李安桐离去。
望着李慕崎离去的背影,众将心中无不担忧,此战定输无疑:立于荒野之中,况且无所依靠。岂有不败之理?于此扎营,我军可有活路而言。想到此处,无不感叹,叹息自己的性命便是如此葬送,实在可惜,可惜···